叫司机停车，林森站在街道口看着不远处的餐馆。

曾今的美好，却只能留在了记忆。留下的痛，至今刻骨铭心。

亏欠了太多，太多。无法挽留，只是因为自己贫穷。

犹豫不决，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点开了电话簿。这一看，看着鼻子发酸。

谁能理解明明换了号码，却又留着那些联系人的联系方式，每次拿出手机，看着这些名字和号码，那种彷徨无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稍稍平抚一下神经。搓了搓疲惫的脸，摸着了一下发痛的腰，林森扯起嘴角，露出着微笑走向了阿姨的店。

这两年林森也算混得不错，也暗暗的存下了好几万块钱。来到李阿姨的面店前，摸着背包里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有些踌躇。

不自然的抓着这一万块钱，林森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即使现在拿出这一万块钱给李阿姨，又能怎样？林森知道这是不够的，可是家里那边还欠着几万的债，林森现在哪里还有其他弥补的办法？

“小林？！”李阿姨打断了林森的思绪。

“哦~阿姨。”

“快进来坐！快进来！”

看着李阿姨热情的招呼，林森低着头走进面店。

“在想什么呢？”

“没，没。”

李阿姨和蔼的看着林森，如记忆中一般招呼着：“坐吧。阿姨这就去泡茶。”

“不用了，不用了。”林森受宠万分的摆手。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阿姨，杜伯伯没在家吗？”林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着。

“怎么？回去了两年，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叫人了？”李阿姨有些生气的提醒。

“嗯？”林森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叫阿姨我生气了。”

“阿~干妈。”林森鼻子发酸的结巴。

“呵呵，这才对嘛！”李阿姨满意的点点头。

“等下啊，我给你干爹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顺便带点菜。”

“不用。真不用。”

“瞧你说的，必须吃完饭再走。喂~！孩子他爸多买两个菜，小林来了。对~！嗯！好的。”阿姨盯着林森对电话里说道。

“我吃过了，真的。”见李阿姨挂了电话，林森解释。

“我说的是午饭。”

“不用麻烦了。”林森客套着。

“什么麻烦？陪你干爹喝点酒。有什么事吃完这顿饭再说。”

“干妈，我...。”

“啥也别说，干妈知道，我和你干爹不怪你。你摸着什么？送东西？不用了。大蛋现在结了婚，有了娃，干妈家也不缺钱。都挺好的。倒是苦了你。”李阿姨看了林森伸进背包的手，似乎猜到了林森想法。

“老板娘，来碗饺子。”

“好嘞~！小林，你先坐着，等一会啊。”

看着阿姨的背影，林森如坐针毡。欠得太多太多，恩重如山啦。摸着包里的钱，更是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拿出来，只得重新拉好拉链。

一小会，杜伯伯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林森赶忙迎上去：“干~干爹，回来了啊。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呵呵，下酒，下酒。你先坐着，大蛋等下就回来。”

“大蛋现在在干什么？”林森好奇的问着。

“大蛋现在开了一间修理店，媳妇给他帮着忙。”杜伯伯笑眯眯的说道。

“大蛋哥娶媳妇了？”

“嗯。就在前年。”

“是嘛。干爹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不是嘛。呵呵。”

“生了几个？”

“去年生的，生了一个。”杜伯伯很开心。

“是吗？男孩女孩？”

“男孩。呵呵。”杜伯伯显然很高兴自己有了孙子这件事。

提着东西，杜伯伯继续说道：“我先过去帮忙了。等下要到饭点了，会忙不过来。”

“我来帮忙吧？”

“不用。”

看着坐立不安的林森，杜伯伯建议着说道：“你先坐着？这样，你先出去转转？等下给你打电话？”

“没地方可去，我还是给您打下手吧。”林森为难的解释。

“好吧。”

跟着杜伯伯进了后厨，林森便蹲在一堆碗筷的大盆边开始洗刷。

“小林，这两年，过得咋样？”

“还~不太好。”林森没敢说假话。

“怎么了？能说说吗？”

林森仔细的洗干净一个碗，看了看杜伯伯说道：“那件事发生时，我父亲病危。没办法，我就只能回去。后来，父亲发现了这件事，更是怒极攻心，身体越来越差。最后他去了，把母亲的魂也带走了。母亲的脾气也是越发暴躁易怒，我也是不听话，跟着她吵，最后她气不过，喝了农药。”

“是吗。唉~。”顿了顿的杜伯伯接着问道：“然后呢？”

“后来勉强办了母亲的丧礼，我也就四处流浪了。”

“现在呢？”

“现在在一个公司上班，还算可以。”

“那不错啊。”

“还行。还是老本行，我还是施工员。”

“呵呵，很好。很好，呵呵。”

“你......。”杜伯伯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

似乎着一下子把话说完了，气氛一下子尴尬，两个人默默着忙碌着。

……

“干爹，随便就行，有两三个菜够了，吃不完，浪费了。”看着桌上做好的三个菜，林森赶紧起身喊道。

“呵呵，没事，总共就几个菜。”李阿姨不理林森的说话。

当最后一道菜上桌时，林森看着一桌子的菜，看着杜伯伯乐呵呵的搓着手走了过来。

“小林，吃。这酒呢，干爹这好的没有，但管够。呵呵。你快坐。”转过身，杜伯伯拉着凳子在旁边坐下。

“干妈，吃饭了。别忙了，我来。”

匆匆抹完，把抹布扔到一边，阿姨笑着指着水龙头说道：“你们先吃。呵呵。我洗个手就来，你先吃。”

“小林啊，如今过得还习惯吧？”

“还行。”

杜伯伯为林森倒了一杯白酒，然后自己自顾自的喝完一杯，又倒上：“不是干爹说你，你以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你不知道，当时大蛋在里面多担心你。”

“对了！大蛋哥人呢？”林森连忙举杯示意一下，把酒喝掉。

“这混小子。我来打电话。”说着李阿姨就去掏手机。

“算了。估计是怨我没打电话给他呢。我来打，大蛋还是以前的号码吧？”林森止住了阿姨的手。

“对。”

拨通了电话：“喂~，大蛋哥？”

“小林子？到我家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到你家了，你人呢？”

“我娘打电话告诉我的。你看，我这不是还没忙得过来么？不好意思啊。”

“生意这么好？”

“还行。嗯~，终于好了。这辆车下午就有人来提，没办法。呵呵。”

“那我来接你？”

“不用，我骑摩托车几分钟就到。你们先吃。”

“好的。”

挂掉手机，林森好奇的问道：“大蛋哥，那时在里面还好吧？”

“呵呵，这混小子在里面居然还胖了！不过这不争气的东西，也算做对了件事。”杜伯伯显然因为有孙子，自动忽略那些不愉快。

“干爹，这个你先拿着。我知道你们不需要，但是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不收我现在就走。”借着酒劲，在李阿姨和杜伯伯诧异的眼光中，林森还是拿出来了准备好的信封。

洗完手走过来的李阿姨接过钱，语重心长的问：“小林，阿姨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这钱，再看收不收下。”

“好。”

“家里还好吗？”

“没家了。”

“他父母都去世了。”杜伯伯小声的解释。

“因为那件事？”

“差不多吧。”

杜伯伯看了看林森，慢慢的往杯子里又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你岳父岳母那边呢？”

“昨天去了他们家，还好。”林森脸上不自觉的抽搐。

“这几年你怎么过的？给你打电话，你手机都换号了。”

“因为一些原因，手机号码换了好几次。呵呵，浑浑噩噩了几年，还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工作？”

“就在不远的工地上班，去年就来了。”杜伯伯替林森回答。

阿姨一愣，刚说出一个‘你’，才开口就被知道要问什么的杜伯伯阻止。

“大蛋挺想你的。”林伯伯说道。

“我也很想他。还有你们。”林森知道李阿姨是想问，自己怎么不来看他们。听见杜伯伯这么说，想了想，林森才发觉大蛋还没到。

“大蛋哥的店离这里很远么？是不是他不愿意见我？”林森心里嘀咕，说了出来。

“怎么会？不远，不远。刚才你不是说，他马上就过来么？等下就到了。咱们先吃。”阿姨拉着林森的手示意坐下。

“干妈，我欠你们太多了，尤其是大蛋。因为我，还坐了半个月班房。我没脸啊~！”说着眼睛不自觉的泛起泪花，对于这一家，林森内心充满了愧疚。

拿着纸巾，李阿姨递给林森：“孩子，我们真的不怪你。没事啊。来~！吃~！他爸，倒酒。”

“你不知道，大蛋因为这件事，才想起找老婆呢。”

“别哭，大蛋没有怨你。”

......

李阿姨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一家子越这样，林森心里越难受。

有时候越是想醉的时候，人却越清醒。陪着杜伯伯喝了都快两瓶白酒了，远超自己平时大半瓶倒的记录，愣是摇摇晃晃的头脑清醒。

摩托车的声音响起，阿姨拍了拍林森的肩膀：“应该是大蛋回来了，我去看看。”

“小林~！小林子~！兄弟！过得还好吗？”匆匆坐下的大蛋，拍着林森的肩膀。

林森看见大蛋，听着那梦里缭绕的声音，笑了。使劲的擦擦眼睛，看着大蛋，一时间百感交集。

“什么也别说了。来~！先干三杯。”

“白酒不能喝了，不行了。”林森赶忙止住大蛋，有些酒醉的说道：“你这是赶下坡兔子，我和干爹刚喝了这么多，你就来打秋风。”

“是我不对。我先自罚三杯。那喝点黄的？”

“行。”

三杯过后，林森发觉嫂子没来：“大蛋哥，嫂子呢？”

“你嫂子在家看店，不好意思啊。”

“说说你和嫂子的故事呗？”

见豪爽的大蛋正要解释，又想起了什么，便止住了。喝了不少酒的杜伯伯看到有些冷场，没在意的说道：“当年你父亲去世了，对我和你干妈触动很大，后来安排相亲，便认识了你的大嫂。”

“挺好的嘛。直说又没什么。”

“你呢？”大蛋问道。

“现在有个女朋友，还在谈。”

“挺好的。来！吃菜，吃菜。”

……

或许是心中的那颗疙瘩放下，又或者是实在喝得够多了，林森喝醉了，只差没断片了。

晚上林森醒了，看见大蛋正在玩着电脑。

“大蛋哥。”林森打量着房间，有些懵。

“呵呵。这里是我以前的房间啊？装修了一下，不认识啦？”看着林森陌生的看着房间，大蛋解释道。

“也是。大蛋哥结婚了。”坐起身，林森摸了有些重的脑袋：“对了。大蛋哥，嫂子和侄子呢？”

“下午的时候，她家里那边有点事，叫她回去了。没事，不用管她。”

“挺好的，挺好的。我先去上个厕所。”

“好的。”

看着记忆中熟悉的房间格局，忽然间林森想起了二傻，有些感慨。不过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悲天悯人。

转身上完了厕所，林森便又向楼上大蛋的房间走去。

“现在还早，咱们俩出去逛逛？”听见声响的大蛋看着门口的林森建议着。

“也好。有些事，我也想问问你。”

“今天不谈其他事，好好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林森看了看大蛋，不好拒绝：“好的。”

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林森感慨自己睡得真久，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失态。还没想起什么，便被大蛋拉了出去。

来到酒吧，又是一通买醉。

借着酒劲，林森问起了二傻的情况。

“你想知道？”大蛋表情有些怪。

林森点了点头。

“其实吧。是我那媳妇嫌弃他们。”大蛋遇见林森显然很开心，喝得有些高。又或许也是一直以来把一些事藏在心里，现在终于可以吐出来。

拍了拍大蛋的背，林森很感激着体谅着这一家的每一个人：“我能理解。”

“两条狗，养了三四年，那也有感情吧？呵呵。现在的女人真的厉害。呵呵。”

“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好。她又能干，又聪明，我是真不舍得啊。”

“不怪你。只能怪他们命不好。”林森安慰道。

“原本，我还想着送收容所吧。可是哪有什么真正收流浪人的收容所？”

“想想也就送福利院吧。因为要钱，她死活不肯，没一点办法。”

“这些年，其实过得很压抑。可是成了家，唉~！”

“你又不来电话，我也知道你情况不好。算了，不说了。”

“还好，我有儿子了。呵呵。”

“父母也很开心，在她刚怀孕的时候，便给钱让我和朋友合伙开了那间修理店。”

……

那一晚大蛋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而林森一直陪着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