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t坐回到沙滩上，像个充满慈爱的父亲在守护着小小宝贝女儿一样静静地观望精力充沛、即使一个人也容易快乐起来的天使Ann。Ann太像她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当他不经意间迎来Ann随意一扭头的目光，就像看到了那个时候的她。他们很少能有机会这样四目相对，所以那些很少的机会，就成了现在绝版的回忆。

从裤袋里掏出一盒揉得皱巴巴的Marlboro，选一支没有被折断的点上。这是怎么搞的，Mart深吸一口烟，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为什么她的影子，她的脸，总是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来，和眼前这个柔软瘦弱又无辜的Ann重叠。他又打开手机，按密码翻看那张珍藏很久的照片，三个人的合影，她扎着小辫，笑得那么灿烂。

Mart双手开始颤抖，烟灰抖落一大截。他紧紧握着手机，低下头去，肩膀抽搐起来。

过了多久。直到Ann的手轻轻盖在他头上。

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扔掉早已熄灭的烟头，快速抹掉残挂在脸上的泪珠。

“我没事，Ann，我没事。”他揣好手机，急忙解释，红着眼睛努力展现给对方一个毫无虚假情意的微笑。

他在笑吗，他没事了吧，真的在笑呢。Ann愣愣地注视着他，也跟着笑起来，明亮的眼睛泛着初晨海平面随波晃动的闪闪亮光。

那么遥远的，那么熟悉的，灿烂笑容。

Mart站起来，他知道那张随时盘旋在脑海的虚幻的脸又再度出现了，“Ann，我们走吧，你跟我走，我们一起走得远远的。”他忽然就大哭起来，紧紧地把Ann拥抱在怀里，“求求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挣扎了一会儿，Ann推开他。他的眼睛红得厉害，一直红到鼻尖上。Ann忽然觉得头痛。太阳西去，悬挂在海水斜上方，光芒减退，呈现红彤彤的水灵。她头痛发晕，有无数张人脸在大脑里旋转，旋转，又是旋转。那些看似熟悉却又很陌生的脸，还有混杂在一起的各种粗细声音，像按了循环遥控键的屏幕，不停地交替闪现。

“Ann，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把车骑过来。要乖哦，在这里等我。”Mart放开搂着她的手，摩托就停在不远处。

刚一转身，Ann便倒了下去。

“Ann！”Mart弯下身子呼喊她，突如其来的状态让他不知所措。正在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关头，前方又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虽然声音还很微弱，不过在这只有浪花轻响的空间却显得尤其明显。所以，这并不是幻听之类。

不详的预感顿时弥散开来。糟糕，怎么办，难道是那只熊回来了？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明明才和Ann相处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她怎么就回来得这么快。怎么办，该怎么办。Mart一下慌了神，他把Ann抱上摩托车前座，自己再坐上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应该奋不顾身带着她远走高飞去流浪吗，拜托啊你清醒一点Mart，这不是电影，更不是童话。我们能走多远，能走到哪里去。回国吗，Ann没有护照要怎么回。没有钱要去哪里，语言不懂，交流不通，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所以，还是要像十几岁的时候那样想要带着她逃离这个世界吗。

Mart调转车头方向，朝他经常去翻墙的那个破旧铁门驶去。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