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你好好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你的妻子名唤邱雨。”

“一直如是。”路鸣泽对答。

傅清风手腕一转，白绫舞动，路鸣泽视线随着白绫，未见人影。

傅清风收回白绫，亭子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路鸣泽飞身出去，便看见邱语朝着下面滚去。

“语儿。”路鸣泽施展轻功，挡在邱语必经之处，拦住了邱语的动作，蹲下身子，抱着邱语的上身。

她的面部擦伤无数，脖颈红痕偏偏，昏迷在路鸣泽怀中，看上去奄奄一息。

“语儿。”路鸣泽拦腰抱起邱语施展轻功朝山下而去。

……

“都是命啊！”戚老夫人喟叹，“妙妙那孩子小时候我还见过呢，粉雕玉琢的，笑起来别提多可爱了，这么多年不见，单冰死了，当年的小女孩也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轮到我啊！”

傅清风看不懂戚老夫人的眼神，那种悠长的神色，那样平静的语气，却无端让傅清风觉得内心悲切。

“您在伤心吗？”她不懂那种感情。在云渺的时候她有时候会看到师傅哭，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师傅可以和脆弱联系在一起，可她默默流着眼泪，眸中带着她不懂的空洞和寂寥之时，她会觉得她的师傅也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戚老夫人失笑，看着前方的眼神温和慈祥，依然夹杂着傅清风不理解的情绪，“你的师傅不是一个好人，对你们师姐妹三个，到底是用了心的，只是她啊，性子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也休息够了，我们走吧。”戚老夫人不待傅清风说话，直接起身超着外面走去。傅清风立即紧随而去。

……

从环形的山路眺望下去，雾气缭绕，百花颜色若隐若现。

杳杳钟声在山间回响，泠泠动听。

“你听这钟声从何处传来。”即便走了半个时辰有余，戚老夫人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不知。”她一直在寻找钟声的来源，依旧无果。这钟声在四面八方汇聚，于四面八方消散。

“梵音寺的钟声啊，辰时初临便由小僧敲响，其音在山间回响，直至子时方才消失，也由此，寺庙名唤梵音。”

“清彻远播，闻而悦乐，听者无厌，梵音遥遥。”傅清风道。

戚老夫人笑，“清风还懂佛法。”

“师傅常言梵音微妙，令人悦闻，清风听此时不得解，人之心性岂可如此简单被音色消逝，便略有涉猎。”

“这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梵音，若是心中梵音，那才真正是梵音，每一年慕名而来之人如此之多，佛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个个为其奏其梵音。”

戚老夫人摇摇头笑，“也只有你那师傅，心里有鬼，期待梵音救赎呢。你可切莫学了去。”

路道一个拐弯，便见漆黑中灯火通明，步入山壁开凿的洞穴通道内，便可看见许多的男子女子对着石壁之上雕刻着的彩色佛像虔诚的膜拜。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是一间长长的佛像雕刻室。

“信女求得郎君早日高中。”

“佛祖啊，让我家该死的爹早点死去吧。”

“求观音娘娘让民妇早日生下麟儿，稳固正房位置。”

……

通道内的男男女女说话近似呢喃，可对于傅清风来说依然清楚不已。

“可是不明白他们所求。”戚老夫人开口。

“他们先求得的东西很多。”

“你自小生活在云渺，衣食住行无一不缺，不理解也是实属正常，”不远处白光闪现，两人朝着那道白光而去。

“这人啊，有所求，有所失，有所恨，有所爱，贪嗔痴恨爱恶憎欲皆有，这才算完整，少了哪一样都不行。”

出了通道，便见一条直接通往寺庙的阶梯。

山顶坐落的寺庙在云雾中半遮半掩，在树木中错落有致，虽行人不绝，但宁静安详。

“一山一寺满浮云，佛在心间自在明。”穿着灰色布衣的小沙弥旁若无人的走到傅清风面前。那小沙弥看着约莫六七岁，性子却是沉稳如死水，也许是因为看着年龄尚小，他一路走来并未有人加以询问。

“阿弥陀佛。”小沙弥对着两人行着佛礼。

“阿弥陀佛。”戚老夫人双手合拢，对着小沙弥回礼。

傅清风见此，只是微微点头作罢。

“大师还是原来的样子。”戚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小沙弥口气熟稔。

“形未变，心不在。”说着便看着傅清风说道：“女施主身上戾气太重，万望珍重。”

“谢师叔教诲。”傅清风淡淡的说道。

“贫道法号忘空。”

傅清风也不以为意，毕竟在傅清风看来这样子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一次。

……

梵音寺的名为‘渡’的佛殿内放着许多盖着金色佛布的牌位，每一个牌位面前都点着一盏油灯。

满室油灯，灯照三途。

戚老夫人自己一个带着这里半个时辰有余，她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神色安详。而正对她的对方，一未盖佛布的牌位写着单冰二字。

“你什么都要强，什么都争，什么都抢，如今连死都要在我的前面，”戚老夫人小声呢喃，听不出情绪，只像是缓缓诉说一件过往一件普通的事情，“早些年你说你恨不得吃了我的肉，饮了我的血，我何尝又不是呢。”

“你害得我的大哥癫狂半生坠崖而亡，害得我的父亲呕血半月，就差那么一点我的昭儿就无缘出生了，说实话，那个时候，真是恨你啊！”戚老夫人说到这里一笑，“可是，我也是感激你的，若不是你，子衿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我苦了前半生，你却是带着对我哥哥的愧疚苦了一辈子，看着你那时候发狂杀人的样子，我想你也是爱着我哥哥的吧。”

“只是啊，就是太拧了，弄得当初的样子。现在我们都老了，你也死了，我啊，也快来见你了，若是你现在还在阳间徘徊，就赶紧去轮回吧，这一辈子都活得太累了，若是真有下一世，我们就不要再相见了。”

“免得祸害到旁人。”戚老夫人说道这里睁开了眼睛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拿起桌案上的佛布一边盖着牌位一边说道：“愿你我，来世勿见。”

戚老夫人的脸庞掩藏在光影里，看上去异常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