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初春的第一缕晨曦笼罩天际的时候，东方的天幕开始明亮起来。我洗漱完毕推开门，看到张岩已经在我的房间前等候多时了。略有歉意，我不好意思看了看他。

“凌兄，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一会儿文武交流会就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嗯，还好。那就过去吧！”

来到会场，看到一个铺着红毯的圆形舞台，周围有汉白玉的雕龙石柱做围栏，台上外围第一圈是为评委设定的坐席，共十人。暗红刷漆的实木雕花椅椅背微倾，扶手处祥云花纹映衬，四角矩形桌子檐角圆润，层次分明的图案，无一不显得大气华贵。

桌上的青瓷茶杯上蓝花细致点缀，茶香袅袅，悠远而清雅。舞台中央分两侧，左侧摆着古筝古琴琵琶笛子和箫等乐器，右侧则摆放着笔墨纸砚，用以作画。而舞台外侧则是为观众和参赛者设的坐席，围绕着整个舞台，气势恢宏壮丽，让人叹为观止。

我和张岩随意找了两个位置坐下，隐藏在人群之中，静静地观察着舞台一切。不一会儿，一个丰神俊朗身着青衣的儒雅男子登台，他以手示意现场安静，随即朗声说道：

“在下是墨山书院的院长墨修铭，承蒙皇上厚爱，作为这一次文武交流会的负责人，感谢各位的踊跃参加。希望各位参赛者能创造佳绩，名动四方。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是文组比试，比试内容为琴和画，由于往年比赛都是一成不变，所以今年的比赛略有不同。按编号选取两位选手后在一柱香的时间内，一个弹琴，一个作画，完成后再互换位置。这样增加了难度，同样，明天的书法和棋艺比试也是同时进行，要求选手在写字的同时下棋，直到分出胜负。早上为女子组，下午为男子组。”

院长发言完毕，台下轰然一片议论纷纷，抱怨的兴奋的无奈的疑惑的表情，出现在众人身上，精彩纷呈。

“下面让我们有请第一组参赛选手，柳含烟，乐；傅采萱，画。”

接着，从圆形舞台的阶梯上，款款走来两位姿容俏丽的女子，一个艳似牡丹，一个气质如兰，各有千秋。莲步轻移，两女分别落座。柳含烟一袭水蓝色的纱衣衬得肌肤洁白莹透，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微蹙的蛾眉似挂着轻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而一旁的傅采萱则红衣猎猎，蜜色肌肤显得活力四射。妩媚的笑意韵漾在深深的酒窝里，娇柔而绝艳。随着台上比赛开始的令下，两位女子开始投入比赛。

柳含烟选了一首如她名字和性格的琴曲《梧叶舞秋风》，玉指落弦，指尖微动，试了下琴音，然后迅速划出几个音符，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示了她娴熟而精湛的技艺，音律动人而哀婉冷清，众人似乎感受到了琴声传递的画面，萧瑟的秋天，纷飞的梧桐叶，宛如枯萎的蝴蝶，归于泥土，尘埃落定。

反观右侧的傅采萱，她至始至终都挂着娇媚的笑容，显得自信而又张扬。待将画纸悬挂固定，宽大洁白的宣纸上，一簇牡丹花跃然纸上，显得娇艳欲滴，在油油的绿叶衬托下，显得高贵而雍容，花上彩蝶飞舞，流连忘返，笔触细腻画技精湛，众人不免连声称赞。

两位女子对视了一眼，柳含烟表情并无太大改变，而傅采萱的嘴角，笑意不减反而更深。

接下来两人互换座位，傅采萱选了一首《凤求凰》，琴音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让众人不免猜测是否佳人已经芳心暗许。

而柳含烟纤手研墨，一幅涧边幽兰，正如其人，纯色的水墨层次分明画功了得。评委记录评分结果，第一组结束，众人纷纷叫好大加赞扬，而我也从众人口中得知，一个是柳丞相的爱女，一个则是傅太尉的小女。

接下来的几组差强人意，不是超时就是比试受扰极不自然，正待众人显得兴致缺失的时候，台上的解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接下来有请第九组，苍雪公主赫莲娜，乐；皓月郡主云曼音，画。”

众人只看见一个梳着细细麻花辫红绸束之，腰间铃铛清脆悦耳的黄衣少女，额间正中心挂着一款银质雕花蝴蝶，五官深刻美丽，韵味独特，娇小可爱；一旁的皓月郡主则一身素白纱裙，腰系红色锦带，眉间一点朱砂，肤赛白雪，清丽而绝色，似仙子降临人间，只是嘴角嘲讽不屑的笑容破坏了和谐的美好。

待两人落座，比赛开始令下，云曼音选了一尾锦瑟，与之相协的就是她选的曲子《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锁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采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伴随着她幽怨哀婉的词曲的，还有那空灵悠远的嗓音，众人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面容显得悲惋忧伤；而右侧的赫莲娜，则不惊不扰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安心作画，草原大漠的旷远广阔呈现在纸上时，众人都被那浩渺的气势所征服，腹有乾坤，其实也是可以这样来解释的。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磅礴浩大的大漠草原之景出自于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之手，北方人的豪放大气果然名不虚传，不似南国的细腻婉约，也不似这沐风女子的热情秀丽。

接下来俩人交换座位，赫莲娜拿起了琵琶，一曲《十面埋伏》精致绵密，旋律层次分明，情绪激烈雄壮，动人心魄；而一旁的皓月郡主则出人意料的画了一幅人物画，生动传神，画上的人物，让众人免不了大吃一惊，那个画中人，是皓月国的三皇子，云落月。白衣墨发，随风轻扬，眉目如画，浅笑倾城……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上面聚集很久，因为比试继续紧张的进行着。只是再没有第一组和刚才那组惊绝了。

我抿了抿嘴无声的笑着，看着一旁的张岩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脑海里闪过柳含烟比赛时，他的神情：两手紧紧的攥着衣服，眉间闪过一抹担忧和焦虑，看起来比台上那位还紧张。

感觉到我在观察着他，他瞬间收敛气息恢复平静。有情况啊！莫非这小子暗恋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以后有机会，多给他们制造一些“意外”岂不更好？

只是我不知道，不久的后来，这些内心的笑谈，会成为他们年华里最后的回忆，这些发自内心的祝福，会成为感情的终结。假如可以，这时候的我，宁愿选择另一种方式。只是，没有假如，没有所以。

比赛进行到正中午，一共二十五组，终于比完了。我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太阳，温暖的阳光此时显得有些刺眼，我眯着眼把头靠在椅背上享受着。一旁的张岩看了我一眼，沉默着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待众人散去吃中饭，我也慢悠悠的起身，张岩在我转身的刹那，问了一句我意料之中的话：“你，一定要参加吗？”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虽不知原因，但是我还是残忍的回答道，“是。如你一样，我有必须参加的理由，为了那个条件。假如你可以开出类似的条件，我不介意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你。只是，你不行。在我们还能做朋友的时候，我只想对你说，好好加油。赛场见。”

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而留下的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舞台后面的阴影处，一个清冷的蓝衣女子，看了很久很久很久，晶莹的泪宛如珍珠滴落在尘土上，绽放了一朵朵深暗却又凄美的花……

我回到房中，看到桌上已经摆好的酒菜，我知道了他的决定，那个笑容腼腆阳光帅气的男子，他的眉间，不该挂着那样的忧愁，似乎，那张笑脸，永远只是幸福存在的地方。

感觉到自己的胡思乱想，我不禁有点好笑。或许，待在解决了在沐风的一切之后，我还能尽我所能，帮他完成那件最想完成的事。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这是我曾经在倚兰谷每日必不可少的东西。细细的品着酒，醉人的桂花酿里带着微微的甜意，清醇的酒中两三点桂花点缀，怡人心脾。用完膳我躺在床榻上休息了一会儿，我没想到这甜美爽口的桂花酿，竟不似倚兰谷里师傅酿的那般清润，反而后劲十足。

待我醒来，才发现比赛的时间已经开始了，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整理了一下服饰，然后直奔赛场。由于人很多，我没有找到张岩，也不好意思向周围的陌生人询问，所以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正在我束手无策之际，一双洁白修长的手轻拍我的肩，我转身一看，立马跳开数丈远，看到他玩味十足的邪肆笑容，我心里涌现出深深地无奈：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