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天下苍生是谁误【七】
宇文凌冲那人点了点头,复又看了一眼彩霓,说道:“可见得生人么?”
“有恩公,彩霓不怕!”说着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妩媚天成,宇文逸心中一动,轻轻一笑,并不回话。
走进酚是阁只觉着人间天上双双交接让人半点分不清明。其中花草甚多,郁郁葱葱,十分可爱。彩霓自幼与花草为伍,见此形状不禁喜上眉梢。又是爱怜又是想念,直直地垂下泪来。
未待宇文逸出言安慰,就听得一个清雅的声音朗朗传来:“未曾想过天下间还有这样一个爱花的姑娘!”
闻言,两人齐齐往上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烟青色裙袍的女子款款下楼。头上并未佩戴什么首饰,只有一只兰花簪子绾做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杏眼微微清冷,看上去倒是无比英气,半点不像闺阁女子!
见两人呆愣,钟晚轻轻一笑,说道:“如何?此言不能做真么?”
彩霓晃了晃神,双手交合,微微屈身,说道:“姑娘说的极好!”
钟晚一听这分明不是东朔口音,再看她的脸,轮廓较东朔国人也更加深邃,特别是那双眼睛更是美得像是仲夏时候的星星,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宇文逸一眼。说道:“鄙人钟晚,只是,殿下,这是何意?”
听到那人说是钟晚,心下一惊,莫不是水云涧的人么?宇文逸“也罢,留下来守着这些花草岂不是一件美事么?”钟晚见她气度不凡,十分贵气,又是喜爱花草,若是等司徒兮来了见了也是欢喜的!
见钟晚松口,宇文逸送了口气,见彩霓如此单纯,又是那样一层身份,不禁太息。“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钟晚挑了挑眉,心里头已经有了算计,彩霓对宇文逸万分相信也不在意,只是笑笑!整个身子都埋在花里。钟晚带着宇文逸上了楼,给宇文逸倒了一碗茶水,说道:“殿下可是要托付那位姑娘么?”
宇文逸见钟晚已然说出自己的心思,也不否认,沉声说道:“她身份尊贵,若是跟着我漂泊,总归不好。若在姑娘这里总免了漂泊苦楚!”
“殿下何出此言?若是身份尊贵,若在小小冷月方当个守花的小丫头岂不委屈!”说着顿了一顿,又看了宇文逸一眼接着说道:“我看她对殿下很是依赖,想来定是不会愿意独自处在冷月坊的了,殿下以为呢?”
钟晚轻声一笑,咂了一口茶水。
宇文逸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子,说道:“若是姑娘愿意收留,我自有法子让彩霓留在冷月坊,我相信姑娘定是不会给她苦头吃的!”
“不知殿下有何打算?”钟晚避而不答,轻声问道。
这天下之大,竟是毫无容身之处!宇文逸苦涩一笑,说道:“不管以后如何如何,当下总是要将彩霓安置好,毕竟……也罢,如今却是无理请求姑娘周全!”说着朝钟晚拱了拱手,再不说话。
“殿下可曾想过留在水云涧么?”钟晚问道。这也是司徒兮临走时交代的,若是与宇文逸碰面,就可将他招到水云涧来,钟晚自是不懂得司徒兮的心思,只是唯命是从罢了!
宇文逸听了双目圆睁,江湖传言那水云涧处于雪山之巅,神秘无比,那简溪更是神龙不见其尾,简溪麾下的人更是个个精干,在江湖之上皆是极有名望的主!
就如面前这位十分美貌的小小女子,使得一手好鞭法,江湖人称玉面修罗!而他无所作为,那简溪是何打算?
越想越奇怪,出声问道:“为何?”
“主上自有打算,当下只是问殿下一句,愿还不愿?”钟晚皱了皱眉,平生最是厌恶拖拉之人,奈何这位太子爷偏生的这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气质,看着让人好生不喜!
宇文逸沉默半晌,想起一月前收着一封无名书信,上头用着狂草写着寥寥几字,无非是若是说若是他甘心放弃这天下至尊之位,可到北城冷月坊,自有人接应!宇文逸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思,未曾想过这竟是水云涧的人!“自是甘愿,只是……只是我半点功夫都是不会的了!”
“哼哼!”钟晚轻蔑一笑,“殿下以为主上少了手下不成!”
宇文逸清冷一笑,说道:“自然,如此,多谢了!”
这边自是无比爽朗,偏那东朔皇宫又是哭嚎一片。元府一夕被灭了满门,不过几日,东宫偏也是洋洋火海。眼看着东宫已毁,周遭花草树木无一幸免。
元姩裳身披金色宫衣,脸子暗黄,尽是泪痕,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两个核桃一般,宇文清尧一脸沉肃,搀着元姩裳,眼底十分冷清!
因着只有宇文逸这么一个胞弟,纵是觉得他妇人之仁,没有半点帝王气魄,如今身葬火海,心里头自是难过。
想着往日种种不禁眼圈儿一红,落下两行清泪,双手握拳,看着眼前火海,说道:“母后,此事定不会如此简单!”
元姩裳捂着胸口,怒吼一声:“逸儿,我的逸儿,定是赵贵妃,赵贵妃!偿我儿命来!”说着就颤颤巍巍跑出东宫,直接往赵贵妃的四善宫去了!
宇文清尧见势不好,赶忙跟了上去,谁知这会子元姩裳早就没了影子,不知往哪里去了!
匆匆赶到四善宫,已是日出之时,天已经泛着深深蓝色。除却另一边火光冲天,总还是安宁着的!宇文清尧天下发慌,手脚冰凉,急急忙忙往四善宫奔去!
还未进得四善宫宫门就听到一阵阵嘶吼的声音,细细听来,可不就是元姩裳么?
“公……公主殿下!”刚进门就迎面碰到一个慌慌张张地小丫头,见着宇文清尧吓得脸子苍白,不作反应就想往外跑。
见状,宇文清尧紧紧皱着眉头,说道:“大胆奴才,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说着用了十成力气扇了那人一个巴掌。不多时那张脸子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奴才知罪,只是,皇……皇后娘娘,她……所以贵妃娘娘才让奴才请皇上来!”那人哭喊着说着话。
宇文清尧听了,忙道:“若是想要活命还是管好自己那张嘴吧!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着抬腿就往里走。
里头灯火通明,哭声不断,断断续续还传来许多瓷器摔碎的声音。推门进去,一个偌大的玉如意就直直地飞将过来,宇文清尧侧身一闪,只见那玉如意摔成两截,躺在地上。
只听得赵贵妃哭喊道:“姐姐这是何意,那可是皇上御赐的如意啊!”
元姩裳哪里理会,冷笑道:“歹毒妇人,伤我孩儿!”说着又是直直地吐出一口鲜血,登时晕了过去!
“母后!”宇文清尧双目欲裂,接住元姩裳倒下的身子,真真是羸弱不堪,不过几天已经瘦成了这副模样!
赵贵妃见元姩裳此般形状,大为吃惊,走近一看,那人已经是苍白如纸,十分瘦削!“姐姐!”
听罢,宇文清尧横眉一挑,冷喝一声,说道:“贱人,谁是你姐姐!好生无耻!”
虽说是宇文清尧向来蛮横无理,嚣张跋扈,可是平日里头也还算是客气,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贵妃气得脸子发紫,动了动唇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见宇文清尧将元姩裳扶了出去,看着这满地狼藉,赵贵妃狠狠拍了拍桌子!
“哼,青绦何在?怎的皇上还为前来?”赵贵妃怒道,
乍一看这样的赵贵妃,周遭宫人颤颤抖抖跪倒一片,那青绦急忙忙跑了进来,一张脸子肿的老高。急忙忙跪倒在地,呼道:“娘娘恕罪,刚刚公主……公主……”
见她那般模样,心里也是猜到了几分,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自作孽,不可活!”复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太子如何?”
青绦红着眼睛,说道:“听说是,殁了!”
赵贵妃听了皱了皱眉,怎会如此?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先是中毒,再来走水,处处透着阴谋。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贤王殿下进宫了?”
“是,连夜得了消息赶来的!”青绦愈发恭敬。
赵贵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虽是被毁了许多珍贵物什,总归是身外之物。那元姩裳毕竟是失了一个亲生儿子,默然独坐,却是多了许多怅惘心思,天色沉沉欲署,这天终究还是要大变了!
宇文凌知晓此事已是过了些时候,宇文逸是他最看重的皇子了!因着他宅心仁厚,性子温润,亲民如子,日后继承大统,定是一代仁君!
因而才会毫不迟疑将那天命之女司徒兮赐给他,只是如今……不禁悲从中来,竟是将那心痛旧疾引了出来。
“父皇……”宇文清尧趴在龙床之上,轻轻唤着。
“逸儿!”宇文凌悲恸出声,只觉得心里头被利器撕扯着的难受,就那么一个金金贵贵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纵然他是一代帝王,一生无情,只是对着孩子却是下了苦心!奈何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