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冷血
日落时分,原音感觉怀里的人稍微的动了下,她便立马睁开假寐的双眼。
“哥……”原音有些紧张。
原封感觉胸口阵阵的抽疼,倒吸一口凉气,想按住胸口,可自己刚抬起手,就有人轻轻的帮他按着。
虽然舒缓了许多,可对他这种刚清醒的人来说,太过于震惊。
原封抬眼一看,便对上了原音担忧心疼的眼睛,他猛然发觉,自己正躺在她的怀里!
原封猛然起身,下意识的把原音推开,随后又感觉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顿时尴尬起来。
听见原音紧张的声音,他“哈哈”的笑了下,安慰的说:“没事,别担心了。”原封把手在原音的头顶揉了下。
的确没事,段南仪虽然下手狠戾,好在还有一丝清醒,只是把他打昏,不让他有机会阻挠她而已。
按照他常年习武的体质,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原音的眼睛慢慢变红,两行清泪顿时夺眶而出,看得原封有些不知所措。原音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血腥,脸色苍白凝重。
原封顺着她目光,看见了蜷缩在墙角边缘的段南仪,段南仪周身沾满了鲜血,而地上也被染红了,人们的断肢残骸散落一地。
原封拉着原音的手,慢慢的向段南仪走去。
看来,的确算是流血千里了,他一路走过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时,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脚下感觉十分粘稠。
段南仪,你又是背负了多重的杀孽啊……原封苦涩的想着。
“段南仪……”原封轻唤。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而段南仪仿佛被惊到了似的,猛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原封。
原封在段南仪的眼中,看见了尚未褪去的暗红,以及那一抹纠结挣扎的神色,心底是一片冰凉。
“呵!如果不是阿蕴碍手碍脚的,本座想杀了他们,又何须等到现在!”
她受伤了,虽然比起那年的伤势不算什么,但也足够让冬菇气恼了。
不仅受了伤,还让几个人给跑掉了,这口气,冬菇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奈何段南仪又偏偏在她准备灭口之时清醒。
段南仪白皙的脸上沾满鲜血,眉心印记若隐若现,更添了一丝妖媚。
可原封明显的看见了段南仪眼中的挣扎之色越来越浓,心下一急,大喝一声:“段南仪!”
挣扎之色平息在段南仪清晰的瞳孔中,暗红色也完全褪去,她深井般的幽眸闪过害怕和迷茫,可最终都归于死寂。
段南仪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点一点的蜷缩,试图找寻一丝安全感,身体止不住的在发抖,却仍然倔强的抬起头看着原封。
原封放开原音的手,走到段南仪身前蹲下,抬手轻柔的整理段南仪两鬓间凌乱的碎发。
看着她眼神的一片空洞,原封眼睛一热。
他想过趁此机会报仇,当他看见段南仪像受伤孤独的幼兽的姿态,以及她眼中久久不散的死寂空洞之时,他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下不了手了。
他有什么身份能够对她说出斥责的话呢?
他有什么姿态能够对她露出怜悯呢?
他一直都是那个可悲可笑之人啊……
后来,原封把段南仪带回了醉仙楼,从楼上迎来的书况一脸紧张的看着原封,显然他也听说了那场杀戮。
“无事。”听见原封这样说,书况脸上紧张的神色稍有缓和,随即将目光投向原音。
原音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接触到书况担忧的眼神时一愣,轻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少爷二小姐无事,那我就放心了,”书况轻松一笑:“我这就吩咐厨房,为少爷二小姐准备晚饭压惊。”
“等等!”原封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书况,见书况疑惑的回头,他沉声说:“先备好热水,让殿下梳洗一番。”
殿下?书况没明白,同时也发现了少爷一直牵着的女子,她沉默的站在少爷身后,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书况稍微的倾下身体,暗暗的打量着段南仪,如此狼狈,怎会是长公主殿下?他想不通。
“还不快去!”原封黑着脸,声音更是冷了几分。
“是!”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原封感觉额头阵阵的发疼,段南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失控、杀戮,那陌生又熟悉的眼神,还有“本座”到底是谁?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很累。
段南仪褪下沾满血迹的衣服,跨入浴盆之中,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热气侵入皮肤,缓解了她从清醒就一直紧绷的神经。
她用力的擦洗身体,很不得连同沾到身上的血迹一起,将记忆也抹去。
她清楚那是冬菇的声音,她能感受到鲜血喷洒在身上的热度,试图挣扎过,却没成功,只能任由意识完全溃散,彻底失去身体的主导权。
耳边的哀鸣声渐渐模糊,唯有那鲜血的热度烫伤着她的皮肤,直到神经受不了,她被迫从虚无中清醒。
睁眼便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她面前死去,虽能阻止冬菇的动作,却改变不了他们最终的死亡命运。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重合在了一起,也同样是她单方面的杀戮,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小女孩,是谁……
原音推门进来的时候,段南仪还没洗好,她走过去,隔着幕帘将换洗衣服递过去后离开。
段南仪看着原音送来的衣服,心里有些嫌弃,奈何她的衣服被弄得血迹斑斑,而包袱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丢了。
权量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衣服换上,走了出去,看见原音坐在房间的桌子旁边,似乎在等着她。
段南仪走过去,淡淡的说:“说吧。”
原音见段南仪造成如此之大的杀戮还能平静,心里更是气愤:“段南仪!你别在我哥哥面前装可怜!自个不得好死别连累我们!”
“本宫从未学习何所谓可怜之相,何所谓连累。”
原音压下心里的怒气,她虽对段南仪怀着恨意,却并不入骨,她也知道当年之事怨不得段南仪,今日同样如此,她只不过不能释怀罢了。
刚才所说,她心知是自己过于强词夺理,也没跟段南仪继续争辩,拉起段南仪的手便要离开。
没想到,段南仪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原音惊愕的看着段南仪。
“呵!”原音嘲讽一笑:“殿下竟薄凉到如此地步吗?连身上的温度也像性子一般,冷血、无情!”
段南仪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直接绕过下楼。
身体的温度?她有多久没能在感觉到了呢?
她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