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真想嫁给霄儿？”

“是。”海桑目光炯炯，面色坚定，毫不畏惧地回应道。

这次，王母没有直接回她，看向伏霄，道：“霄儿，此事由你而起，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闻言，海桑也向伏霄看去。两百年的时光，他依旧没什么变化，面如冠玉，风雅绝艳。若非要指出什么不同，便是眼神比以往更加明亮了许。

一直沉默的伏霄起身作揖，一举一动，优雅之至。只是说出的话却那么……震惊，宛如刀割。

“我曾许诺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便是百花仙子。今日海桑仙子的美意，我注定是要辜负了。”

胸口似乎传来破碎的声音。海桑呼吸一窒，目瞪着伏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强逼自己笑起来。“神君，你是在开玩笑吗？是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

“仙子请自重。”伏霄蹙眉，从她手中扯回衣袖道：“九重天阙，众仙皆知，伏霄生平只许诺过妃瑟一人，还请仙子不要乱语。”

妃瑟，妃瑟，如今他与百花仙子竟以名相称。明明……他是故意的吗？即使相隔两百年，她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的情谊是实实在在的。“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想激怒我对不对，当年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我……”

殿上众仙翘首以闻，似乎在期待从海桑嘴里能听出什么震惊的八卦，上首的王母已经黑了脸色。伏霄沉着脸呵斥：“海桑仙子，我敬你是诚心为母后贺寿，这才尊你一声为仙子，你我素未蒙面，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娶你？就凭你一句子虚乌有的誓言吗？”

“凭什么？！就凭那西边小院……”海桑倾身向前，桌上的杯盏被打翻了也不自知。此时，一道清丽的声音打破了她接下来的话。

“仙子慎言，今日是王母的寿辰，还请仙子不要在殿上纠缠。”

众人寻声向殿外望去，女子婀娜娉婷的身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女子身着浅蓝色抹胸绣花长裙，外套一件金缕纱衣，金色的丝线在光照下闪现出晶莹的光泽。

由远及近，女子的面庞全数落入众人眼中，黛眉远山，眸若秋水，细长的眼角似染了春烟，朱红色的唇瓣上闪着剔透的光泽。此刻，她正端着盘子，款款而至。

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百花仙子，海桑的脑海里划过九个字，“静若处子，遥似天边月。”

绝色女子停在中央，向王母和众仙屈身作了个福。一边立着的伏霄在见到女子的那一刻，一直清淡泊然的眼眸里闪现出莫名的光泽。

见到来人，王母面色露出一丝柔和。“妃瑟，事情可都办妥了？”

妃瑟微微低头，露出一段白皙无暇的脖颈，神色温婉。“禀报王母，宴会接下来的事宜皆已办妥，点心佳肴也已就绪，不知王母现在是否要传膳？”

王母点头，趁机挥手示意伏霄海桑落座，海桑不备，被一道术法扯坐在位置上。“如此便传膳吧，众位仙家也等得有些时候了。”

妃瑟道了声“是”，清脆的掌声在大殿中响起，不一会儿就上来两排粉色着装的仙女，随至的还有她们手中琳琅满目的精致佳肴。众位仙女动作一致，将佳肴摆放到众仙家前的桌面上，不消片刻又齐齐退去，徒留满殿的芳香。

司命仙君拱手朝上座的王母道：“今日王母寿辰，我等祝王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了司命仙君的开头，其他仙家也纷纷统一附和：“我等祝王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整齐洪亮的声音直冲云霄，王母笑容满面，点头称赞：“好，好，众位仙家有心了。”

趁着大殿内其乐融融，紫微星君指着侍立在王母一旁的妃瑟道：“这便是百花仙子吧？果然担得上绝色二字。”

王母听罢，心情颇为愉悦。“紫微星君说的没错。今日众位仙家在座，我便在此宣布一件事。众仙皆知，两百年前，三子伏霄，许诺此生非百花仙子不娶。”

王母环顾四周，众人露出了然的神色，皆又一脸古怪地看向看不清神色的海桑。这王母是要在今日宣布二人的喜讯呢！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半途杀出的海桑仙子，这一巴掌打得可真够响的。

海桑心里一个“咯噔”，正想出言阻止，一旁的伏霄却突然站了起来，拱手道：“求母亲同意我和妃瑟的婚事。”

王母一脸宠溺地看着伏霄，笑意盈盈道：“霄儿你怎么这么心急，我何时说过不同意了？你这么一折腾，反倒让妃瑟不好意思了。”

众人闻言朝妃瑟看去，果然，侍立在一旁的妃瑟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晕。

伏霄瞥了一眼妃瑟，垂下头，嘴角染上一丝笑意。“母亲说的是，是儿子思虑不周。”

王母笑笑，眼角轻瞥了一眼海桑，然后起身抓起妃瑟的手，携着她走到伏霄面前，另一只手抓过伏霄的右手，将二人的手交叠，一脸欣慰。“今日我儿伏霄与妃瑟在此定下婚约，还请众仙家在此做个见证。”

司命仙君：“哪里，伏霄神君和百花仙子男才女貌，是我们沾了二人的喜气才是。”

太白金星：“是啊，恭喜王母喜获一个温柔贤淑的儿媳。”

众仙：“……”

王母听得颇为受用，妃瑟微微偏头，却依旧盖不住她脸上的幸福。就连向来温雅清润的伏霄，此刻眼底也是荡漾着盈盈的笑意。

“我不同意！”

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突然砸进众仙中。海桑指尖发白，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眼眸一片漆黑。

如果之前还以为伏霄是在气她，现在她是确信了他的心意。原来所有的情谊都不过是他的一个谎言。爱情不是独角戏，对方已然放弃，她何必苦苦支撑。只是——

海桑缓缓闭上眼，遮住眼眶里的泪水。让她再做一次赌注吧，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弃。那样，至少别人问起的时候，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挣扎过了。

“我不同意！”

王母微怒，也不再摆出慈祥的样子，冷哼一声：“海桑仙子，我碧瑶宫素来不愿与他人结怨。今日海桑仙子不请自来，我碧瑶宫自当仙子是诚心来祝寿的，但仙子三番五次地来搞破坏，我碧瑶宫之人也不是善欺的。”

海桑走到大殿上，众仙的视线将她灼的身疼，可这些都不及心里的那道伤来的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沉痛道：“王母，我并非来胡闹的，两百年前，我于伏霄神君有恩，今日不过是来索恩的。”

以恩情相胁，这应该是海桑这辈子做过最无耻的事情了。她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如今不过是她在极力挽回。

“既然如此，那仙子便是霄儿的恩人了。”王母将“恩人”二字咬的特别重。

妃瑟有些吃惊，看向伏霄道：“你们之前认识？”

伏霄摇头，转身面向海桑，正色道：“本君已经澄清过，与仙子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何来有恩？何况，竟然是两百年前的恩情，为何今日才来索恩？”

他竟是绝情到连救命之恩也要抹去吗？他素来与人宽厚，虽有神君之名，却从不以本君自称，今日竟是对她搬出这两个字来。

“我……”他的眼神如此冷漠，堵得她心口发涩，竟不知该说什么，以此失了先机。其实，不管说什么，看他的样子，想来都是不信的。

“仙子答不上来了吗？还是说仙子其实在撒谎？”伏霄步步紧逼。

海桑强忍着涩意，回敬道：“神君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神君日理万机，只怕早忘了小仙的事。”

海桑不惧，直直迎上对方审度的视线，只是眼中的泪水却这怎么也忍不住。

伏霄微愣，偏转过头，原本还咄咄逼人，此刻话锋一转，倒叫众人懵了。“仙子说的在理，是我失礼了，仙子的恩情，我伏霄虽然不记得了，但做不了负义之事，既然仙子是我的恩人，那我就奉上青云剑，就当是还恩了。来人，去取我剑来！”

众人惊诧，九重天阙有三把上古神剑，轻水、璧幽、白玺，而这青云剑仅次于这三把上古神剑。出如闪电、动如游龙，一直被伏霄神君所收藏。

伏霄吩咐后，立马有仙童将一把通体碧色的剑奉送到海桑面前。海桑瞧也不瞧，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神君，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够了！”王母一拍而起，桌案上的餐盘狠狠地震了一下，王母真是动怒了，众仙吓得都噤了声。

她面容薄怒，指着海桑道：“好好的宴会被你搅了不说，今日这青云剑你收不收随你，但要想做我的儿媳却是不可能，不说今日你的举止如何，当凭你一个外族女子野种的身份也是配不上霄儿的！”

“你说什么？”原本她还满面愁容，却是被王母的一句话惊了个霹雳。海桑眉头紧锁，目光直视着她，“你说我母亲什么？”

她母亲是外族女子？

海桑正想继续询问，却被男子清冷的声音打断。“如今恩怨两情，但今日之事，恕我碧瑶宫还要举办寿宴，仙子还是早些离去吧！来人，送海桑仙子出去。”

温润如他，也会如此决绝？也是，诚如他所说，在他眼里，她不过是破坏寿宴的小人。至于那点恩情，又算什么，赐她青云剑她该感激涕零才对。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叨扰之处，还请神……王母见谅。”海桑挣开仙童的手，强忍着泪水，拱手示意，转身准备离去。清冷的光辉照在她身上，显得她身形清瘦。

“等等。”男子清润的声音险些要让海桑落下泪来。“把你的青云剑带上！”

好啊！他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海桑忍着泪水，随手抓过青云剑，道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