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分辨得清，这漫山遍野的苍茫的白，究竟是杀机重重的雪老鼠，还是如刀般锋利的雪片？

楚离月不知道，她的耳际充斥着肆意的风声，隐约夹杂着刺耳的叽叽喳喳声，从远处，一大片白色的浪潮袭来，气势汹涌地扑向了唐絮和楚离月。

那是，雪老鼠汇聚成的浪。

以两人微薄的身躯，如何在这狂乱的鼠浪中存活下来？楚离月的眼神尽是茫然，不觉间攥紧了衣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是没办法逃避被淹没的厄运。

“靠近我。”温暖的男声在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那是唐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脸肃然的唐絮已然抽出了腰际的剑，剑身流淌着炫目的青芒，在漆黑的夜晚如同星辰般闪耀着。楚离月茫然照做，紧紧地靠在唐絮的身后。

唐絮的年纪不大，身材也略显单薄，堪堪能为楚离月遮挡一部分风雪。楚离月看到那鼠浪渐渐逼近，通体雪白的雪老鼠睁着赤红的眼睛惊叫着狂奔向唐絮，唐絮面不改色，一剑挥出。

儒雅却又锋利的青芒如同弯月在黑夜中绽开，以唐絮为圆心扩散而出，一大片雪老鼠被拦腰斩断，溅出无数血花，却又在极度严寒的雪地中迅速凝结。这一场面无比血腥，却又充斥着异样的美感。

一身白衫的男子，紧紧地护着迷惘的少女，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

鼠群被击退了一部分，然而，这一小部分相对于整个鼠群无疑是沧海一粟。甚至没能令其他的雪老鼠感到些许畏惧，仍旧悍不畏死地成片蜂拥而上，扑向两人。唐絮不断地挥击着手中的长剑，难以想象，这样一把纤细而秀气的剑，竟然可以织成凌厉如斯的剑网，冲将上来的雪老鼠无一例外被切割成了碎片。

仅凭唐絮一人的力量，维持这片剑网需要消耗极大内力，他显然支持不了太久。楚离月虽然不谙仙道，却也知道现在唐絮的作法只是杯水车薪，如果自己再这样作为累赘一般存在，两人都要被这片雪浪所埋葬。

“放开我！”楚离月挣开唐絮护着她的手臂，抽出了背后的剑。这把从家里偷来的剑，她一直都未曾拔出过，自始至终都挂在背后。然而此时，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楚离月紧紧地抿着嘴唇，挥舞起那把相对她娇小的身躯而言不甚合适的长剑。此时唐絮已经难以支撑那片剑网，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雪老鼠夺隙而出，扑向两人，楚离月的剑堪堪扫中一只雪老鼠，由于她力度不足，甚至没能将那只雪老鼠斩断。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尖鸣，楚离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声沉闷地撞击声响起，在刺耳的风雪声中隐约传来一声闷哼。楚离月睁开眼，发现是满脸严肃的唐絮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挡下了那只雪老鼠咬向楚离月后脑的利齿，他的手臂鲜血淋漓，闷哼着甩开那只雪老鼠。双指一并，一道青光从指间绽出，射向那只甩在地上的雪老鼠，将其化作了灰烬。

唐絮大叫一声：

“自己小心！”旋即转过身去继续对付面前的雪鼠群。

楚离月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剑，认真地看着唐絮的背影，注意着从他的剑网缝隙中穿出的雪老鼠。

楚离月从来没想到，原来挥舞长剑是如此耗力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挥舞了多久手中的长剑，双臂一阵麻木，几乎提不起来。然而她不得不继续挥舞着，因为一旦停下，便意味着两人都要被成千上万的雪鼠群踏过，命丧当场。

“我实在是太弱了……”楚离月心中暗暗想着，满是黯然：“如果自己也可以有唐絮那样的力量就好了，至少，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吧……”

唐絮的喘息声在风声里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虚弱。楚离月深深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终究难逃一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唐絮大声喊道：

“你走啊！不用保护我！你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死的！”

“你自己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走掉的吧！”

唐絮又是一剑挥出，击散一大片雪老鼠。此时他全身浴血，宛若从血海里走出的魔神。几乎看不清那张清秀而略圆的脸庞。一身白衫浸染血，分不清是雪老鼠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雪老鼠的撕咬会吸取人的能量，唐絮此刻已经无力再挥出密集的剑网。常常是挡在楚离月身前，任由那雪老鼠扑在身上，再借由内力将其弹开。然而这样的做法只能暂缓燃眉之急，当唐絮力尽倒下的那一刻。便是两人生命的终结。

“不可能。”唐絮已经无力大声说话，艰涩地开口回应着。楚离月用力去留意才勉强听到唐絮的回答。

“长留的弟子，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

“我唐絮说要把你带到长留，哪怕力尽人亡，我也要让你活着去到长留。”

楚离月的眼眶噙着泪水，难道修仙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都是些……迂腐的白痴啊！

“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楚离月抹了抹眼睛，双手再次紧紧握着长剑，心中有些释然。

鼠群再至……

唐絮终于无力挥舞长剑，再次一剑挥出时，四五只雪鼠一拥而上，凭借冲力化解了长剑的攻势。那四五只斩在剑刃上的雪鼠显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然而，唐絮这一次却没能将它们拦腰切断。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挥剑格挡其他雪鼠的攻势。就在一瞬间，无数的雪鼠一拥而上，将唐絮包围在了其中。

楚离月看得睚眦欲裂，挥剑而上，拼命地在面前的雪鼠群里扫动，希望可以把躺倒在雪鼠群中的唐絮拉出来，甚至连自己被雪鼠咬在臂上，背上都不为所动。扑咬在楚离月身上的雪老鼠越来越多，直到她也整个人被雪鼠群所淹没……

……

楚离月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是……对了！唐絮他……”楚离月恍然回身，四处寻找唐絮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发现。

“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明明，已经被雪老鼠包围了啊……”

“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