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忘尘还小的时候，父亲就被强迫去参军，去了天壁之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而母亲是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被打散了的北国士兵奸杀而亡。幸好那时遇到爷爷收养了她，并靠着高超的捕猎手段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

羽开心的迎上去，接过忘尘爷爷肩上扛着的，漂亮而又肥大的麋鹿。那是一只体型比忘尘爷爷还有大上一倍的麋鹿，头上威武的巨角依然展现着它活着时的凶悍与矫健。

其他几个猎户也都有所收获，或大或小的猎物分别由狩猎者自己扛着，这是他们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久违的丰盛晚餐让每一个人都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忘尘乖巧地跑过来，搀扶着她的爷爷，佯装怒意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人家担心死了吗？”

忘尘爷爷慈祥地笑笑，拍着忘尘的手说：“傻丫头，爷爷不多打点猎物，怎么够村子里这么多人吃呢！小黑蛋，快来把这些都收拾了，一会儿我们大吃一顿！”

“好！好！”一个十岁出头的黝黑小男孩欢快地跑过来，兴奋地大声答应。

正在这时，几个陌生人尾随猎户们从村外走来。那是五个健壮的青年人，身上穿着残破的盔甲，在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以看见盔甲上面干枯的血迹，村子里的喜悦氛围顿时消失无踪。

那个叫黑蛋的小男孩儿看见他们后，就如同遇见了厉鬼一般，飞似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只是他，村子里所有的人在见到这个五个青年之后，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知道，这五个人一定是被打散了的北国士兵。

牙耳山后的天壁城经常会发动南北两国惨烈的战争，那些和大部队走散了的士兵就像脱离了群体的孤狼，他们见到难民后，往往都会选择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及。

忘尘的母亲，就是被这样走散了的士兵奸杀而亡的。她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母亲倒在血泊里时的惨状，甚至在梦里都总是充斥着母亲死前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盯着五个青年，目光像只愤怒的小狮子，她紧张地抓着羽的手掌，因为激动，指甲已经陷入了羽掌心的肉里。

五个青年士兵走过来，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村民们捕回来的猎物，仿佛眼前这些村民就像透明的空气一样。他们实在太饿了，鬼知道他们从天壁城被打散了之后，走了多久才看到这个村落。

那需要越过那片广袤无边的茫茫雪原，风雪会像利刃一般绞碎他们的灵魂，无边无际的视野让他们心生绝望。现在想起来，五个年轻的士兵还会因为那白色地狱的恐怖而牙齿打颤。可现在，他们走出来了，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面对这样的恶鬼，村民们真的没有勇气去抗争什么，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到士兵腰间雪亮的战刀后，选择了沉默。他们此时心里唯一关心的，是今天打到的猎物是否还能剩下些什么。

就连忘尘也是一样，因为仇恨，瘦弱的娇躯微微颤抖着，可她却还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哪怕是啜泣。

终于，还是忘尘的爷爷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他拖着沉重的麋鹿走到士兵身边，客气地说：“几位军爷，我们这个村子都是难民，没有什么可以好好招待几位的，这是老头子我刚从山上打回来的，几位军爷不要嫌弃！”

“滚开！”一个士兵随手将忘尘的爷爷推倒在了雪地里，晶莹的雪花挤进他年迈的皱纹里。

“爷爷！”羽和忘尘连忙跑过去扶起自己的爷爷。

村子里的那个几个猎户见状，都怒不可遏地瞪着士兵，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和他们理论。这样的压迫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北国子民的骨髓里，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五个士兵没有理会村民们投来的目光，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如果平时，或许他们会拿这些难民来捉弄或者消遣，可此时，他们明显已经没有了这个兴致。

士兵们拖着原本属于村民们的猎物，迫不及待地走进一间还算结实的茅屋，两个人点火，剩下的三个人抽出腰间的战刀，手忙脚乱的把麋鹿漂亮的鹿皮切割下来。没过多久，茅屋里就传出了阵阵烤肉的香气。

羽看着茅屋，皱着眉问：“他们怎么抢我们的食物？”

“算了孩子，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北国多少年来都是这样，被这些当兵的剥削，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村民小声地安慰着羽，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看来今天又要饿肚子了。”叫黑蛋的小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可能他觉得，和这些村里的大人们在一起会更安全吧！

忘尘的爷爷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摔倒之后半天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他叹着气说：“恐怕不只是饿肚子那么简单啊！鬼知道他们填饱了肚子会对我们做什么！”

忘尘听到爷爷的话后，又想起了自己可怜惨死的母亲，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她颤声地说：“爷爷，我们赶快跑吧！”

“能跑去哪里呢？这样的天气，又没有食物，我们逃到哪都是死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一丝丝绝望渐渐开始蔓延。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任他们摆布吗？”羽站在雪地里，麻布的袍子随风哗哗地响，英俊的面容，此时因为愤怒而竟然生出了一丝威严。

忘尘望着他，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然而随后她就发现，这只是个错觉。面对战场上走下来的冷血士兵，这个单薄的少年又能保护得了谁呢？

茅屋里传出士兵们咀嚼骨头的声音，然后是开心地笑声，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就像恶鬼一样将这个村民的希望一点一点啃食干净。

“怎么样？我就说这里一定有人居住吧！”一个士兵嘴里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恩，你说的对，不仅有吃的，还有这么多的难民！哈哈！”几个士兵开心的大声哄笑起来。

看着忘尘眼睛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瞳孔，羽走到忘尘爷爷的身边，将他腰间插着的匕首抽了出来。

忘尘爷爷惊恐地问：“小子，你要干什么？”羽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茅屋。

耳边咀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五个可恶的士兵正在吞噬他的希望。至从三年前来到这里，这里就成了他唯一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人从他手中夺走这个家，他曾发誓要保护这里，保护忘尘和她的爷爷。

风雪随着羽的步伐一起涌进茅屋，在其余四个士兵惊愕的目光中，羽闪电般的出手，将匕首深深插进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士兵背后。那个士兵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咽下，只来得及看见对面同伴惊愕的目光，然后就结束了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

其余四个人立即起身，拔出战刀向羽砍去，然而第二个士兵在举刀的瞬间，就已经被羽的匕首刺中了心脏。

其余三个士兵的刀也同时砍了过来，在羽的身边划过空气，却被羽灵巧地轻易躲过。就连羽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矫健的身手，他似乎一点都不熟悉自己的身体。

羽的眼神变得冰冷，就像北国王城城墙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如果说这几个士兵是从地狱走出的恶鬼，那此时的羽就是主宰一切生灵的阎王！

匕首的白光就像暗夜里的一道闪电！在溅射的血液中，羽冷峻的面容无限放大。羽站在五人的尸体中间，身上被染满了北国士兵还滚烫着的血液。

“当啷！”

匕首从羽颤抖的手中掉落，他完成了自己的誓言，保住了自己的希望。他走到被吃得只剩下一半的麋鹿旁，捡起地上一根半截漂亮的鹿角。

羽走出茅屋，眼前是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村民们。他们全都聚集在了茅屋外，探头看看屋内的尸体，又看看一身血迹的少年，三年来他们第一次重新打量起了这个年轻人。

羽来到忘尘面前，将那根半截的鹿角递给她。她红着眼睛猛地扑进羽的怀里，这一刻，她相信了那不是错觉。

他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她。

可是下一刻羽却愣住了，他看见忘尘的爷爷跑到忘尘的身后，颤颤巍巍地举起满是皱纹的手，向自己摊开了手掌，掌心亮闪闪、黄橙橙的，赫然是两块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