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如果事实按照忆君所说，那么一切都将不可挽回，除非能在拍卖会之前找回穹阖光玉，堵住所有人的嘴，可找回穹阖光玉哪有那么简单？

李霄远毫不怀疑，如果云飞扬宣称自己监守自盗，首先与自己决裂的肯定是拍卖会的发起者云和商会。

确实，云和商会非常相信自己，可正因如此在认为自己背叛后的结果也最严重！穹阖光玉太过昂贵，绝对不是李霄远可以承担下来的。

到时候，云和商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失去云和商会的自己不亚于断了一臂，再然后进一步坐实自己监守自盗的事实。

这些年，李霄远杀伐果断，手下枯骨无数，仇敌遍地。平时敬畏他的势力蛰伏，一旦他失势，必将蠢蠢欲动，蜂拥而至！

而这，就是要杀他的第三方势力。

这点，李霄远看的很明白。

江湖事，江湖了。

李霄远不怕死，在杀人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只是他一死，一众家眷怎么办？那群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的仇人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家眷，到时候难以想象她们会遭受何等残酷的蹂躏。

所以，就算是为了她们，李霄远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而办法，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

他猛地抬头，沉声道。

“我该怎么办？”

忆君沉思片刻，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办法，治标不治本。”

忆君当然知道一槌定音的方法。

云飞扬玩的是阳谋，对付阳谋，也只能用阳谋。穹阖光玉就在他手上，一旦云飞扬出招，他完全可以归还穹阖光玉让李霄远反咬一口，到时候让云飞扬吃不了兜着走。

甚至连云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蛰伏，等待机会。

可是，这样，太麻烦。

忆君可不想每时每刻都被两个恐怖的敌人算计，要出手，就直捣黄龙，斩草除根！否则换取一时的平静又有什么意义？

李霄远看着忆君，尖锐的目光似乎可以看穿忆君的灵魂。

良久，他沉声道。

“我不会让云陌国百姓遭受无妄人祸。”

此语一出，变相表明了李霄远不会反叛的决心。

他是云陌国人，与此同时他还是个将军，他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放任战事开启，云陌国从建国到现在历经磨难，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他不想将云陌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会反，也不能反。

这正是老国主安心将举国军队交给他的原因，更是作为一名军人的职责。

忆君没有说话，眼中的失落暴露了他的心情。

李霄远确实是个英雄，掌握重权却不居功自傲，而是兢兢业业为云陌国镇守边疆十余年！这等功绩，让人敬仰。

可，越是如此，忆君越是痛心。

云飞扬和云落做的事太过诛心，为了一己私利于江山社稷于不顾，于忠臣帅才于不顾，于百姓安危于不顾，李霄远越是顾全大局，忆君心里对他们越是厌恶。

绝不可杀之人，穷不可为之事！

顾左右而言他，又岂是大唐弟子所为！

忆君沉呤良久，最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肃然道。

“伯父，我有一计，可保云陌万世安康！”

李霄远脸色不变，语气中却多了一份惆怅。

“忆君，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吗？”

忆君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我欠语筝一点东西，不想用命去换，所以我救她一命，就当两不相欠。”

“那么，你就救下语筝吧。”李霄远淡淡道“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足矣保语筝一生无忧。”

忆君刚要说话，就被李霄远打断。

“我老了，罪孽深重，也该死了。”李霄远已经看的很透彻了，“云陌国将来无论由谁继位，都要比战乱要好得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呵……可谁有记得丰功伟绩下埋葬的白骨？”

李霄远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过屋顶射向天空。

“我早已不是热血轻狂的年纪，名声，哪有性命来的重要？世人大喊杀一即为罪，屠万是为雄！我手里性命何止万人？倒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忆君，你是大唐弟子，以黎民济世为己任，斩尽世间不平事，这很好。可不要忘了，只有救人，才可被称之为英雄，杀人的，只有屠夫。”

“伯父！”忆君突然开口，“你到现在还认为绑架语筝的是云飞扬或者云落吗？”

李霄远脸色一变，目光变得锐利。

“什么意思？”

这件事，牵连甚大，忆君本不想说，可李霄远的决定让他心怀敬仰，他不想这位将军就这么抱憾死去。

忆君抬起头，眼睛变得深邃。

“伯父可曾听说过宝塔盟？”

“那个你们大唐都头痛不已的杀手组织？”李霄远眼皮一跳，对于这个忆君突然提起的宝塔盟，他可是记忆犹新。

“伯父认为，宝塔盟和神隐岛相比，如何？”

李霄远沉思片刻，道。

“神隐岛千古流传，虽脱离十大武门数十米，可底蕴犹在；宝塔盟自天策大唐出现便一直存在，发展至今，其中经历万千磨难犹未断绝，若是相比，自当是刀口舔血、报仇心切的宝塔盟更胜一筹。”

“那么，伯父认为宝塔盟和云陌国又有何关联？”忆君又问道。

李霄远愣了一下，道。

“我云陌国建国不过数十米，方圆弹丸之地，又怎么可能和宝塔盟有交集？”

“可是，绑架语筝的却是宝塔盟的人。”

忆君脸色凝重，一字一顿。

“什么？！”饶是以李霄远的定力，听到这句话仍免不了心中一震，他猛地站起，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事关重大，我不敢欺骗伯父。”忆君解释道“那日我救下语筝，从那群山匪身上搜出一模一样的铜牌，上面宝塔盟三个字一清二楚！以我大唐与宝塔盟的了解，绝不会弄错！”

“当真？！”李霄远又问了第二次。

忆君重重点头，肃然道。

“绝不会错！我大唐与宝塔盟世代为敌，我之所以留下淌这趟浑水，除了还语筝人情外，还有宝塔盟的原因。”

看着李霄远惊疑不定的阴郁，显然对这个突呼其来的消息震惊不已，神隐岛已经让他心生无力，这时又多了一个更盛于神隐岛的宝塔盟，一时间李霄远思绪惶恐，有一种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畏惧。

忆君扬声道。

“我之前说过，想要伯父死的有四方势力，云飞扬、云落、江湖人，而宝塔盟，就是第四方势力。”

“我不懂神隐岛的目的是不是扶持一个傀儡这么简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神隐岛不会葬送云陌国这块他们在世俗中仅有的一块地盘。”

“而宝塔盟……”忆君摇了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他们和云陌国没有任何利益纠葛。那么，他们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绑架语筝，为了什么？”

“如果是单纯的受人之托，绑架语筝来威胁伯父，那还是小事。可是……”忆君话锋一转“他们当时却想杀死语筝，没有任何的顾忌。”

忆君抬头，双目直视李霄远，道。

“我问伯父，宝塔盟的目的是什么？谁又能请的动宝塔盟？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声质问，震耳欲聋，发人深省，细思恐极！

场面瞬间变得压抑，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仿佛有一双掌控一切的手，将两人笼罩，将云陌国笼罩。在无知的迷雾后方，隐藏着惊天动地的阴谋！

这三个问题，乍一听，似乎是两个，宝塔盟如果受人之托，那么幕后黑手的指令不就是宝塔盟的目的么。

然，李霄远并不是普通人，忆君这么问的深意他稍稍揣测，便已知晓。

宝塔盟，在这件事中是什么位置？仅仅只是一个做事的工具还是别人的手下？又或者，是另一张巨网中的一环？

李霄远不敢想，刹那的思索让他看到了这件事情表面下隐藏的冰山一角，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就让他遍体生寒。

“我该怎么办？”李霄远问道，眼神里满是虚弱无力。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相比之第一次，这次更为沉重，更为决绝。

“伯父，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忆君沉声道。

“我师傅曾经说过，杀一人而救百人，一人可杀之；屠万人以救苍生，万人可屠之！若杀生为罪，自当问心无愧！”

李霄远沉默了。

忆君口中的师傅，他自然知道是谁，也只有那个傲视群雄的男人才有实力，有魄力说出这样的话来。

杀生为罪，问心无愧？

呵……

这个道理，李霄远又怎么不明白？

可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一句问心无愧就可以抵消吗？李霄远是个将军，前半生贯彻铁血手段，杀伐果断，每当他看着万里残尸横遍野的时候，他也告诫自己问心无愧！

然而，云陌国这几十年来天灾人祸，百姓颠沛流离，男丁缺乏，人数锐减，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他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真的问心无愧吗？

千万血色怨气冲天，又岂是他一个人可以抗下的？最后不一样还是要平摊在云陌国身上，均分在那些无辜百姓身上？

妇人之仁，并非软弱，而是知道的太多，顾忌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