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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虽然说凌恒早早地就睡了，但却一直辗转反侧，失眠多梦，应该是睡不着了。

可不知，睡不着的还有别人。

夜间，风邵言在院外散步，只觉得心中一阵奇怪，明明先前还是很累的，但是现在怎么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月华似水，夜色朦胧，带着些许萧萧寒意。风邵言掠过那拐角之处，步伐骤停。她的身躯一愣，眼神凝聚。

“五夜钟鸣，唤明月，睡意醒，只道看破梦里当年事。”

那白衣人儿伫立在秋枫树下，诵着诗句，月光清冷照耀着那人脸庞奋外的棱角分明，与白日的感觉不同，此刻的白洛是那么侧影孤独，那身影落寞。

风邵言忽然间便笑了：“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小心明天早上起不起来！”

白洛对于风邵言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感觉到惊讶，“你不也是吗？”

风邵言不假思索：“看来你还真是了解我呀！”

她随意挥了挥手，坐在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喃喃着：“忙中之闲，闲中之忙，景中之情，情中之景。”

白洛的目光静静落在素衣女子身上，“你是不是有心事？”

风邵言凝眉望着他半晌后，笑了：“是，我想问你。徐子和你青州又有什么关系？”

“很重要吗？”白洛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间觉得好笑“家父落难于江湖的时候曾经受到徐子仗义相助。所以每年都回来这里看他，现在我也一样。”

“哦？”

有些不怀好意的声音，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洛“所以那个时候的你就长得嫩，难分雌雄，现在也只能继续伪装下去对吗？”

白洛咳了咳，很是无语的瞟了一眼风邵言，那眼神真是够冰冷的，风邵言一怔赔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

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是没有想到一笑倾城居然还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白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怅然道“算了，同你多说也无用。”默默地抚额似乎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看样子应该不是很堪。

“你如何看待徐子的事情？”

风邵言断然道“伴君如伴虎。”

“哦？”

“其实从某些意义而言，徐老伯算是幸运的。多疑寡恩，却又肯网开一面的皇帝，可不多。”

“如今我们身处帝都的陛下正处在这个多疑寡恩的时期。”

“哼！”风邵言慵懒地依靠在树上，嘴角携了一丝泠泠笑意，“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这人向来就是这样，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忌惮。要么就不要做，所作所为，从不后悔！”

白洛道：“例如那个孩子。”

风邵言扬眸一笑：“不错，例如凌恒。不管到底是谁？在我看来，他只是我藏天山庄的客人，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动他。”

白洛闻言浅浅淡淡地微笑着，又似想起了些什么，逐渐敛去笑容：“前些日子我听说了柳府的事情。”

风邵言一怔，垂首，一动不动：“你知道了？”

“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以命换命，此为天法。”

白洛侧首看着她，目光相遇，两人皆是平静默然，仿佛是一泓清澈的泉水，一下便能将对方看得深，看得透。

这一刻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的模样，清晰可见。

这时风邵言突然间收回了目光，那淡然清澈一望而净的瞳仁，相遇时居然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几日前的芸香阁中，她对视另一双眼，可是那双眼的主人，她怎么也不愿意想到他。

“你难道不觉得我心狠吗？”良久后，风邵言问他。

白洛静静看了她片刻：“你做事向来有你的理由，我信你。”

风邵言凝眸注视着白洛，仿佛在她说话的时候，心中被圈起了点点涟漪，只是她捉不住，也摸不透，“肝胆谁怜，形影自为管鲍，唇齿相济，天涯孰是穷交。（引子前人诗作），你能懂我吗？”

她这样看过去，目光中尽含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期待与胆怯，或许连她自己都从未察觉过，自己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像个没有朋友的孩子。

白洛展颜笑道：“我能。”

风邵言垂下眼帘，唇角略过一丝笑容，灿若流星，转瞬即逝。

她跳到树上，张开双臂，迎着徐徐夜风，“我不是圣母下凡。不会去做那些假心，假意，假仁的慈悲与好事。我只需要无愧于我心，还别人公道即可。”

白洛仰视着树上，那展臂若飞的身影“即使那是条性命？”

“不错，即使偿还的代价是性命。”

白洛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风邵言的眼中，那双琥珀色的瞳此刻看起来格外明亮。

这个女子，从第一次认识她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过，不被规矩束缚，唯心而已，这恐怕也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然而，仅仅限于……风邵言。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青州，有缘再会。”

“绿水长流，青山仍在，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彼此的神色一时间如出一辙。

一个神色黯然，望月苦笑。

一个眸中深邃，心事难言。

两厢似乎都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双双陷入沉默，或许是因为总有这么多身不由己，总有这么多的聚散离合。

夜风拂过，风邵言打了个哈欠，突然间觉得有些困了，瞬间将气氛打破的一干二净。

她一跃而下，看准着落点，一下子就靠在了白洛的肩膀上。

白洛猛然一怔，她靠近的瞬间，有浅浅上舞的香萦绕着周围，是若有若无的淡然，伸出的手僵在哪里，推也不是，搂也不是，尽然失了分寸。

“困了，老子要睡觉！接你一用”顺手拉过白洛的衣袖，笑了笑“看来你穿女装还是有点好处的，睡了，不要吵我，如果要离开的话记得先叫醒我。”

“那如果叫不醒呢？”

“就直接把我扔在地上，放心我皮厚。”

“…………”

白洛静静地坐着，待着风邵言平稳了呼吸后，将衣袖又往上拉了一些，盖在她的身上。

皓月当空，清辉如银。那青色衣裳的女子沉沉睡去，墨睫微闭，在那白色长袖的笼罩下，睡得格外香甜。

望着她阖目而睡的容颜，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略微凌乱的发，幽幽叹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