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2.19 我不是弃月
月光透过精美雕刻的窗棂,洒在宫殿里冰冷的地面上。
女子穿着美轮美奂的华丽白色宫装,仿佛是这个强盛帝国的主宰。她缓步走到烛台前,点燃黄金烛台里的灯芯。烛光一下子亮起来,在大殿内的幽暗里挤出一丝缝隙。
微弱的光芒照亮她绝色的脸庞,她就是沙瞳仙在地宫里费劲千辛万苦起死回生的女子,刚刚成为王后的弃月。
“不,我不是弃月。我是剪蝶。”她在内心大声地呼喊着,回应她的只有殿外急速走过的冰凉的风,将她白色纱裙里羊脂般的肌肤切得冰凉。
她忘记了那是多久之前,当她还是一只美丽的小小蝴蝶的时候。她飞舞在城外的紫染花田里,第一次看见沙瞳仙,他坐在花树的树杈上,落寞地数着花瓣。
她落在他的肩膀上,她想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他的眼睛,唯美,却伤感。她努力舞动翅膀,却听见他对自己说:“飞走吧,我是一个没人会喜欢的孩子。”
她看着他微微心疼,于是重新飞起,然后落在他的手心,就像牵起他的手。
她就这样飞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长出绝色的面容,头发渐渐由鲜血般的红色染变成钻石般耀眼的紫色。
没人知道他的秘密,她是唯一的一个。很多次他在被哥哥们无情地欺辱,被宫里的人在背后偷偷地侮辱之后,他都会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偷偷地哭。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乖戾的怪胎。只有她知道,他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渴望温暖,渴望被爱。受了委屈也会伤心地哭,看到漂亮的东西也会可爱地微笑。
但他从未注意过自己,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但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父亲的。他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那个南国高高在上的君王——沙瞳宣。
他爱他的父亲。即使沙瞳宣从未牵过他的手,从未去他的宫殿看望过他。但他却依然爱他,他一直觉得父王也同样爱着自己。
“只是我还有很多哥哥,他们那么优秀,会比自己更惹人注意吧!不过早晚有一天,父王也会关注到我的。”他曾在她的面前,看着别人的父亲扛起自己的儿子嬉笑,他笑着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那一刻,她努力煽动翅膀,想要吹去他笑容里的眼泪。那一刻,她在心里对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后来,一切都变了。他不再只对她述说心事,她却为他感到开心。他终于在他的生命里,迎来了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弃月坐在花瓣纷飞的花树下,就像一道明媚的阳光,总是不经意就刺得他流满幸福的泪水。
弃月在花田里紧紧拥抱他,他在外人看来那乖戾、邪气的脸上,除了面对沙瞳羽之外,第一次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剪蝶觉得,他不再需要自己了。
但她却并不难过,因为他的快乐。她原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样飞在他的身边的。
可是,弃月死了。
他开始疯狂的不顾一起召集兵马推翻了自己的父亲,将一直深爱着的沙瞳羽打倒在宫殿的废墟里。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残忍无比,竟然可以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她飞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暴虐的法力,为他心疼。
可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蝴蝶,虽然有着微不足道的灵力,却丝毫改变不了什么。
她知道沙瞳仙有多么深爱着弃月。那是一种深刻到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的爱,无边无际。所以在弃月死后,沙瞳仙拼命地修炼法术。
终于有一天,当她落在他的指尖上的时候,听见他对自己悲伤地说:“我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使用那种起死回生的北国秘术了,你愿意变成人的样子吗?”
她点头,却哭了。只是她的眼泪太过渺小,他没看到,如同尘埃。
她终于可以像弃月一样地爱他。他却像爱着弃月一样地爱着自己。她眼看着沙瞳仙用剑气斩断自己弱小的身躯,她像一颗花瓣形状的眼泪,缓缓掉落在他的脚边,然后被他带进罚塔之下幽暗的神秘地宫。
在度过了漫长的黑暗,漫长的时光,仿佛天荒地老之后,她终于重新来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她已不再是一只小小的美丽蝴蝶,而是倾国倾城的弃月的样子。
她微笑着走过红毯,来到他的王座前,站在万人敬仰的大殿之中,耳边,是他对自己轻声地说:“弃月,你终于回来了!”
她度过漫长岁月来到他的身边,却被他叫成别人的名字。不过还好,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叫他的名字。哪怕是向别人借来的,但她依旧不愿放弃。
剪蝶搂住自己雪白的双臂,在烛火旁缓缓蹲了下来。精美华丽的白色裙子堆在一起,月光里,就像北国的积雪。
“什么事?”殿外忽然传来沙瞳仙充满磁性的声音。
穿着皮质盔甲的上官云若恭敬垂手站立在沙瞳仙的身旁,低声说:“奥雅城传来密报,战无输之子战无歌正在集结人马,要带兵去天壁城。”
“哥哥有消息了?”沙瞳仙空灵地问,然后看到身边的上官云若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沙瞳仙想起那个与他和哥哥一同在王城长大的金发少年。
“我以后会成为像我父亲一样伟大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彻底消灭北国那些蛮夷。”在战无歌还小的时候,他曾穿着肥大的盔甲,挥舞着木棍这样对沙瞳羽和沙瞳仙说道。
那个曾经只知道要打要杀的小男孩儿终于也长大了,他终于接替了他的父亲,成为了奥雅城新的城主。
“既然你想站在哥哥那边,那就来吧!我已经不是那个整天被你们保护的小杂种了。”沙瞳仙的脸上绽放出天真无邪地笑容:“正好,天壁城里的那头猪整天发来战报,说自己要顶不住了,你就派晏瀛去天壁城吧,顺便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北国人全给我赶回极北之地去。”
上官云若深深点头,然后转身大步地离去。在她心里,那个伟大将军的后代战无歌,已经是个死人了。至于那些侵犯天壁城的北国骑兵团,在她眼里连狗屁都不是。
她抚摸着身上的皮质盔甲,阴沉地想道:杀死南国最伟大的将军的后代,一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吧!
沙瞳仙回身,轻轻推开宫殿的大门。剪蝶站在烛光里,看着他。他走上前,微笑着说:“弃月。”
“抱抱我,好么?”剪蝶对他说,眼里是荡漾着的深深爱意。深沉爱意下遮挡的,是撕心裂肺的幸福。
他刮着她漂亮的鼻尖,宠溺地说“还不睡?”
“我在等你,抱抱我。”剪蝶笑着张开了双臂。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在他身边爱着他的,不是什么弃月,她叫剪蝶。
沙瞳仙抱着怀里的伊人,感到无比的满足。是啊,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此刻对于他来说,也是值得的。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却一下子就变了。宫殿的大门猛然而开,三道寒光直射沙瞳仙。
法力瞬间在沙瞳仙的身后汹涌,三把利刃被沙瞳仙身后用法力形成的漩涡绞杀得支离破碎。沙瞳仙回过头,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正摔倒在自己身后。
沙瞳仙看着他们,冷冷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刺杀我?”
三个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再次起身,分别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飞镖,向沙瞳仙和弃月甩去。霎时,幽暗的大殿内银光点点。
沙瞳仙夹带着暴虐的法力,一掌拍向中间的一名刺客,飞镖全都被击落在地上,那名刺客也吐血而飞,直接撞掉宫殿的大门,倒地身亡。
但是其余两个刺客却握着匕首向剪蝶掠去。
沙瞳仙真的怒了。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弃月。可还没等他动手,一阵箭雨透过大门和窗子从殿外射了进来。沙瞳仙不管不顾,在箭雨里穿梭,向着两个刺客冲去。
沙瞳仙的身法极快,眨眼就追赶到一名刺客,一手抓住刺客的后颈,用力一扭,又一名刺客被沙瞳仙轻易灭杀。只是这时最后一个刺客已经来到剪蝶身前,匕首舞动着划向剪蝶的脖颈。
“找死!”沙瞳仙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最后一名刺客也已经死掉了。被沙瞳仙用法力彻底绞碎在空气里,连肉渣都没剩下。他挡在剪蝶的身前,如同霸绝天下的王者,势不可挡。
可当沙瞳仙回过头去,却发现一支竹箭插在了剪蝶的小腹上。剪蝶痛苦地弯下腰:“仙。”
沙瞳仙连忙从身后抱住她,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将法术源源不断地输进剪蝶的体内,心疼得说不出话。
这时,大批精锐的黑甲卫士听到动静,已经全部赶到,他们密密麻麻地涌进来,他们手持弓箭和暗处的刺客对射起来。几番对射又死掉几个黑衣人之后,所有的刺客都隐藏在月色下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