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那突然消失的惨叫声而静止了，时间变得滞涩而浓稠，走廊里的感应灯全部亮了起来，把四周照的一丝黑暗都藏不住。

手心里一片黏腻，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铁锈味，我瞪大眼睛看着安全出口外光滑可鉴的地板，难以抑制地想，我害死了一个人···

不，不不不！

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胳膊一口，疼痛就像一支强烈的镇定剂瞬间让我的脑袋清醒了过来，揣紧手中的符纸，去他妈的鬼怪，去他妈的恐惧，我简直魔怔了才会在紧急关头像个懦夫一样站在这里不敢踏出去，任何事情都等先救人再说！

一想通瞬间感觉恐惧感都被隔离在外一样，我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冲向十四层的电梯，一个拐角就是大走廊，走廊靠近安全通道这边是我的办公室以及另外两个老总的办公室，此时白色的地砖上出现一条长长的猩红色痕迹，看起来像人被拖着一直向电梯方向移动，跟着痕迹我一手按在打火机开关上一手拿着符纸准备随时点燃。

静悄悄的大楼里白炽灯惨白惨白的，贴着墙面快速跑到了电梯间的T字形走道口，地面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我抿紧嘴唇，先将符纸点燃，猛地一个转身，电梯口的惨状刹那间投映到我的视网膜上，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下肢扭曲地侧倒在地上，她双手抠挖着自己的喉咙，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伤口处汨汨流出，女人的头顶是电梯门，门上映着无数双血掌，急促的拉长的涂抹了大半张电梯门。

捏着符纸的手止不住地抖啊抖啊，我悲愤地想，真是够了，我又一次看见了画面感直逼霓虹恐怖片的现场直播。

“嗬···嗬嗬···”

地上的人下颚颤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更像是因为气管被血液堵塞产生窒息感而发出的挣扎，我立马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20。

电话那头一直是盲音，偶尔传来诡异的电流声，我呼出一口气，在空中结成一片白色的雾，整个走廊的温度在直线下降。

符纸很快就燃尽了，我空出一只手又掏了张符纸出来，这个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这里是君辉大道一百零三号蓝景东座十四层···”

没等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一阵刺耳的磁场干扰的噪音然后是小孩细软的嗓音，“我来，找你咯，哈哈。”

吓得我手一抖不小心把手机摔地上了，没时间去管手机我半跪在那个女人身边，她偶尔四肢还会抽搐，但是我看她流出的血量已经超过正常人所能流失的最大量了，四周都是一片猩红色。

“你撑住啊。”我拨开她仍旧扣住脖子的手捂住那一片可怖的伤口，只觉得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停地从指缝里漏出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止住。

她充血的眼球突出来，死死地盯着我。

“吴···吴琴？！”

我惊叫出声，这不是我前不久才碰见的那个行政文秘吗！

突然间衣角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鲜红色寿衣的小孩歪着头立在那里，她漆黑的没有丝毫杂质的瞳仁就像一潭死水，黑沉沉的，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我捏着符纸的那只手开始抖啊抖啊，她不会就是电话里那个要来找我的···鬼吧啊！

正想着，她就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砸吧砸吧两下，用像是看见了红烧肉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让我咬一口吧。”

说完就扒住我的后腰往上拱，我吓得站了起来把符纸挡在一人一鬼中间，迅速地点着，温温和和的檀木香飘散开来，可是这个小鬼竟然完全不惧怕符纸，撅起嘴冲符纸吹了口气，符纸就跟浸了水一样变得湿哒哒的，先前明亮的火光立马熄灭。

寒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冻得我一个哆嗦把符纸给丢了，于是我懵了，上次白铭书留下来的一小叠符纸只剩下今天的这两张，现在已经全部被我给用掉了！

沿着小鬼爬上来的还有刺骨的冷，低头一看小鬼已经抱住了我的脖子，灰色的皮肤上裂开一道口子，亮出里面尖锐的细牙，和梦里如出一辙。

梦里？

脑袋突然间涨的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痛感越来越强烈连视野都模糊起来，我捂着脑门缩躺在地上，根本没空去管什么小鬼了。

“咦？”

冰凉僵硬的小手掌在我脸上走了一圈，然后发出清脆的字音，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侵入脑海，把沸腾的翻滚的疼痛给压了下去。

“啧，真可惜。”

小鬼惋惜地吮了吮自己的手指头，一双黑沉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吸了口冷气坐起来，觉得自己跟被丢进油锅里煮一样热，转头去看吴琴，只怕是已经救不了了。

果然，女人姿势诡异的躺在那里，不再动弹，连胸膛微弱的起伏都没有。我猛地扑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没有，没有动静。

“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我一把抓住仍旧趴在我肩上的小鬼歇斯底里地吼叫，小鬼歪着头一手揪着我的衣服一手在空中晃荡，似乎对我说的话很不理解。

“我饿了。”

我瞪大了眼睛，对上她漆黑无辜的瞳孔半天说不上话。

“可是她一点都不好吃，”小鬼嘟喃一声突然伸手似是无意中扣在了我的前额上，接下来有一些五光十色的光怪陆离的画面纷至沓来，暗黄色的土地，鲜红色的人影，漆黑的泥潭，没有天空，没有白云，我在这些压抑沉闷的空间里拼命地逃，害怕、惊惧、恐慌，杂乱的情绪跟一张贪婪的要将我吞噬撕裂的鬼牙不停地在后面追。

我大叫，挣扎，被泥潭埋没，绝望的窒息感仿佛自己真的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

左手传来刺痛的灼热感，我猛然间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大汗淋漓。那些，都是被我遗忘的梦境，自从回周家村开始，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境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可是我一个都不记得。

再看面前穿着红色小袄的小鬼，竟然跟梦中的那个娃娃长得一模一样！

“你让我咬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小鬼凑到面前，青灰色的皮肤带着某种湿漉漉的感觉，她说着又吮了吮自己的大指头。

“滚。”

我一巴掌掀开她转头去抱起已经僵硬的尸体，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尸体搭到自己的肩上，扶着墙壁我颤悠悠地站起来，尸体上还没冷却的血液顺着颈脖流进了衣内。

“你让我咬一口我就帮你救她。”小鬼一转身拦在我面前。

“你，可以救她？”我顿住脚步，有些生锈的脑袋瓜终于开始转动，为什么她不直接咬我？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阻止她伤害我？

“恩，我说话算话！”她点点头，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欣喜地说。

“你先···救她。”我扶了扶往下滑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让我作呕。小鬼绕着我转了一圈，黑沉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最后咧开嘴角，狰狞地笑了笑。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从心底窜上来的凉意仿佛走遍了全身，小鬼伸手蘸了下我手臂上沾着的血液放进嘴里尝了尝，露出特别难吃的表情，然后有一股肉眼可见的血气从它的小腹中升上来，在它大张的口腔里翻滚融合渐渐形成一枚暗红色的珠子。

小鬼吐出珠子就往吴琴的嘴里塞，我下意识地挡住，这枚珠子暗沉无光更像是冻结后的血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恩？”小鬼疑惑地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不要嘛？”

我伸手想把珠子拿过来看看却被小鬼岔开了，“你不可以碰哦，会失效的。”

“这是什么？”

“珠子啊。”我刚想开口问是什么珠子小鬼就一副不太高兴地样子，眼里满满的都是阴郁，咬紧牙关我猛然记起眼前这个拥有三四岁孩童外表的根本就是一个吃人的厉鬼！

无力地放下拦在吴琴面前的手掌，看着小鬼把诡异的血珠推进了她的嘴里，几乎是下一刻奇迹般的，我竟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吐气声就像恍然梦醒时的悠悠长叹，侧过头，吴琴那本来苍白泛青的脸颊上蒸腾出浅浅的血色，连布满恐怖创口的颈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的组织以及细腻的皮肤，僵硬的胸膛开始有规律的起伏，心脏缓缓而有力的跳动透过汗湿的衣服传到我的手上。

我扶着她，半天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小鬼嘿嘿一笑，“好了。”接着吮了吮自己的大拇指，盯着我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我开始后怕起它说的咬一口的事来，如果给它咬了一口我会不会死掉，万一它不止咬一口呢？

突然，背上的身体动了动，我正准备低头看看什么情况，小鬼却对着窗外跺了跺脚，哼了声转身消失在满是血掌印子的电梯门里。

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寻思着它刚才僵硬的脸上的表情，接着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吓了我一跳，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机躺在地上，屏幕上的来显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稍稍松开扶着吴琴的手，一时间没发现自己长期绷紧的肌肉已经麻木，不小心把搭在肩上的人摔在了地上。

“唔···”

沉闷的一声响伴随着痛苦的呻吟，我赶紧蹲下去把人又给扶起来顺便捡起手机，对方已经挂断，瞄了眼号码自动把它归到骚扰电话类就踹进兜里，正在我纠结着怎么把人搬到办公室里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掏出来看还是之前的那个号码。

“喂，哪位？”

“是我。”清越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我微微一愣。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很容易啊，毕竟你现在算是南景的首席设计师。”被他这么一说，我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解释那份巨大的企划书根本不是我的手笔？或者讽刺一句这不就是你们安排好的剧情么···

安排好的，我疲累地靠坐在墙角，嘴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充斥在胸口，原来，没有能力的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老祖宗，这个世界太过复杂，我看不清楚，真的看不清楚。

“你怎么了？”仿佛感受到了我长久的沉默，白铭书淡淡地问了句。

“没什么，你找我有事？”

“周六晚上在此方有个慈善晚会，我正好缺个女伴，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

“你别逗我了，皇庭的老总会缺女伴？”我呵呵笑了两声，并不打算去，此方在荆州算是数一数二别具一格的酒店，消费特别高，把慈善晚会开在那个地方明摆着挂羊头卖狗肉，给上流社会的女士们先生们提供装逼相亲的平台。

“可是我听说庄家的人会来。”白铭书笃定了我一听到庄家就会去，好的，他赢了，看到没，聪明的人他不会去阻碍你的选择，他只是会让你没得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