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凡每每想起三年前的那天，泪水总会止不住地流，在脸上刻下道道深浅不一的泪痕，像是在惩罚着自己。

蓝茗，那天的你会像如今的我一般痛苦吗……

1

顾子凡翻出了所有有关蓝茗的东西，她的照片压在了箱子底下早已泛黄，但顾子凡总会不厌其烦地看着这张照片，一遍又一遍。

顾子凡把酒柜里珍藏多年的红酒，白干都喝了个遍。

他像一堆烂泥一样地坐在了地上，长不出一朵花一株草来。酒瓶子踉踉跄跄地倒了一地。

“蓝茗，你过得还好吗？”顾子凡手中的照片被酒气弥漫着。

“我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对着照片说话呢……”

顾子凡认出了这把熟悉的声音，皱褶编织起的照片里的人正半屈着膝盖站在他的身后。

一股热流，一抹泪水，一阵清风，一个转身，一个拥抱。

“蓝茗，我就知道你还在。”

那个时隔三年的拥抱终于在今天补全了那个遗憾。

顾子凡只想抱紧些，再抱紧些。

2

“子凡，我们回到三年前好吗……”

一束光从顾子凡和蓝茗的眼前穿过，蓝茗那束长发一飘，所有的事物都回到了三年前。

3

一个女孩从楼梯间匆忙跑来，手中高高叠起的理论书没过了她的头顶。

她只是轻轻一提快要滑落的眼镜，书便掉的满地都是。

此刻的楼道里没有任何人，静得可怜，只有一盏破旧的白炽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亮，但也足以照亮那条走廊。

一阵脚步声渐渐传来，越靠越近。那个女孩默默地向后退开，越退越后，直到被逼近了墙角。

女孩不敢发出一丝的叫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突然，头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最后，整盏灯都熄灭了。

“啊……”女孩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楼道，想必女孩是被吓坏了吧。

“喂，喂，别叫了！”

猛地一束光照来，很耀眼，耀眼到足以让女孩睁不开眼睛来。

伴随而来的那把声音再次响起。

“你也是来图书馆的吧，正好我也要去，咋两儿今晚就当个伴儿吧，灯最近老是坏，我明明都修了那么多次了……”

女孩慢慢挪开了遮住半张脸的双手，偷偷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生。

男生高高瘦瘦，白色校服上多了许多的皱褶，皱褶边上总会缠上些黑色。

是个打篮球的男生吗？

女孩心想。

那晚，他们借着男孩的手电筒里发出的并不亮的光，在图书馆里一起看完了唯一一本的理论书，说尽了所有可以聊的话题，相互倚靠着在图书馆里睡到了天亮。

他们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男生叫顾子凡，女孩叫蓝茗。

4

半年后的一天早上，蓝茗的课桌上摆满她最喜欢的百合花，那种洁白背后是蠢蠢的，傻傻的一張熟悉的脸。

他们在一起了。

那天是学园祭，大学的每个角落都张灯结彩，五彩斑斓的回忆正在为这两个人慢慢编织起属于他们的天空。

蓝茗并不知道顾子凡正在尴尬着双手相牵时冒出的冷汗，或许蓝茗感觉到了顾子凡左手的颤抖，但她仿佛很喜欢这种感觉呢。

牵手，真好。蓝茗心想。

“是烟花，是烟花！”

教室玻璃窗上折射出各种颜色的光，流光溢彩透过窗户打在顾子凡和蓝茗的身上，闪烁中找到了蓝茗热切的目光。

每天与理科泡在一起的顾子凡，他不懂得如何讨女生的欢喜，他不会说花言巧语，不明白油嘴滑舌。

但此刻的顾子凡似乎想起了什么。

“蓝茗，在这里等我一下，就一下……”

蓝茗没反应过来，顾子凡已经离开了课室。

课室里顿时只剩下蓝茗一人的身影，广场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孤单的人。

“蓝茗，快来，快来……”

在落寞之间徘徊着的蓝茗只觉得等得太久了，几分钟的流逝似乎夺走了蓝茗心上的全部温度。

此刻的她只想，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顾子凡拉紧了蓝茗的手，跑到了宿舍大楼下。顾子凡欣喜若狂地指着那条连通天台的室外楼梯，说：“蓝茗拉紧我的衣角咯，走吧，呜呜呜，开车囖……”

顾子凡像是个还没长大的男孩。

蓝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诧异着，不过她猜得到肯定会是一个惊喜。

“别只看着我的背影啊，看看其它地方吧……”

其它地方？

蓝茗只是一个回头，泪水便浸没了她藏在心间的落寞。

会发光的星星？是用荧光纸折的吗？

蓝茗的眼光停留在那条走过的楼梯上，黑色的天空映衬出了纸星星的光亮。无数颗荧光的星星在楼梯上各显美丽，与此刻间天边坠落的颓燃而殒的烟火恰恰相反。

最后一步楼梯走完了，最后一颗星星放好了，最后一个空隙填满了。

那是炫目的洁白。

520这三个数字耀眼地摆满了整条楼梯。

“顾子凡，顾子凡，我就知道，你在的地方，是最暖的……”

那个拥抱充满了甜膩和美好。

“拆开一颗星星来看看！”

蓝茗看着顾子凡期许的目光，笑得这般美。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星星，一颗又一颗，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谁又会想到，每张星星纸条上都写了什么。

顾子凡划下一根火柴，硕然绽放的花火从蓝茗的身后出现。

那一刻，蓝茗的泪泛着光，像钻石一样美丽。

那个吻出落得像流光。

“蓝茗，我爱你！”顾子凡似乎想要喊破这片黑夜。

誰也不知道顾子凡多少个夜晚没睡，有多少的话语想了又写，有多少次的实践失败。

别问为什么，因为他只想教会那个她如何笑。

5

毕业两年的时间，他们还在一起，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更像是饱历风霜的夫妻。

那天，顾子凡起得很早，他小心地离开，生怕枕边的蓝茗会突然惊醒。

很奇怪，顾子凡没有如常般去到店里照看他的电子零件。

他走进那间每天必须经过的宝饰店，买下了那款他看中已久的钻戒。

没错，今天是他向她求婚的日子。

那天的求婚没有所谓的烛光情意，没有所谓的言辞凿凿，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

顾子凡只是把钻戒放在了蓝茗的枕边，加上了那一句很朴素的话。

——我们结婚吧。

顾子凡看着熟睡中的蓝茗，正兴许着她还没有醒来。

蓝茗醒来的那一刻，她觉得，这枚钻戒再也没有比她更加适合的人了。

蓝茗与顾子凡在稀疏的晨光中相拥，他们所期许的今天终于来了。

“给我看看，果然还是蓝茗戴着最好看，是不是有点松了……”

“不要紧的，以后你把我养肥了，手指粗了还可以戴上呢，我可不想把它摘下来……”

顾子凡紧紧握着蓝茗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誰都知道，顾子凡比她更加开心。

6

他们开始计划着自己婚礼，犹豫着蜜月旅行是去马尔代夫还是夏威夷。

都说期待是最美好的。

他们在那个冬天里逛完了所有他们能够去的地方，买完了所有他们想到的婚后能够用到的东西。

“蓝茗，你在这儿等等我，花落在餐厅里了……”

一个挥手转身，竟显得那么遥远。

蓝茗的手上沾了雪，冰冷的手一甩，戒指从指尖上脱落，滑动，跑到了马路中间。

不对，我要救蓝茗，我不会再错过了。

刚转身离开的顾子凡才想起自己是三年后的自己。

顾子凡的惊慌如蟒蛇缠绕他的脖子，他紧张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瞬时间，无数的回忆袭身。

他冲向马路救下了她。

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就在街上。

“蓝茗，我终于把你救下来了，蓝茗，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蓝茗似乎不知所措，扭头望向身边围观的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人好多，快走吧，别哭了。”

那个问题终究没有回答。

7

蓝茗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她生命里走过的为了她由男孩变成男人的他。

她觉得自己爱得太过可耻，可耻到要用谎言来编织那份爱。

“子凡，你不是理科天才吗，你可以算出我有多爱你吗？”

蓝茗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他酣睡时的呼吸。

“我知道，本该流逝的就不会停留，早已决定的现实是无法改写的，但我也知道，只要心里还有曾经被给予的温柔，就不会是孤单一人。”

泪水温柔地淌过顾子凡的脸颊。

“谢谢你，我很爱你，再见了，我永远的温暖，那时未来得及说的，终于说完了。”

还是那束光，蓝茗消失在了那束光里。

蓝茗不知道，在她离开的时候，顾子凡正咬紧了唇，咬得出血，泛出的血腥味掺着泪水，被子底下的是一张痛苦的面孔。

“再见了，我的爱人。”

8

病床上的顾子凡不愿意睁开他沉睡已久的双眼，那场因为酒精中毒而昏迷带来的梦，他并不想被现实撕碎。

他无法选择，因为这里还有陪伴他的家人。

睁开眼的那一刻，光刺痛他的眼睛。

守候在病房多日的家人们一拥而上，他们哭，他也哭。

至于他为什么哭，天知道。

9

不要让时间枯萎了原本坚强的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