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都山中多是少年，又被雷破天、杨晟 、熊瑁等人轮番鼓舞，自然便是一腔热血激荡翻涌，纷纷都说，若是南明大军前来，便要就此上阵去建功立业。一时间众人多是群情激奋，叫喊之声此起彼伏。

但此时雷灵心却是与杨晟对视一眼，都是面露苦笑。

他们何尝不知道，此时计都山中的少年们都是方甫成军，若真如杨晟所说，在明军到来之时出兵与之血战，即使能够侥幸获胜，却也必然伤损惨重。只是他们此时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尽力地去为这些少年们去勾画一个现实中可能并不存在的未来，用以激励他们。

是时，杨晟正悄然握住了雷灵心的纤手，低声向她问道：“灵心，你说我今日这般说话，全力为这些少年们鼓劲，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雷灵心看向杨晟，见他眼中如今已全无方才激扬慷慨的神情，反而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心中却也有些惊异于这个原本飞扬勇决的男子，如今竟会露出这般神色，说出这般言语。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个曾经在战场上纵横冲突、在天宁城中悍然拔刃的男子，在有些时候，却也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望着他那有些怯然的神情，雷灵心仿佛看到了一个不确定自己的行为到底正确与否的孩子一般，一时心中倒也有些挣扎起来。

只是，她也明白，此时的他们，已然没了别的选择。

因为他们必须在短时间之内为北汉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毕竟在天宁城中，雷、杨、萧、云四个原本的京都望族，还在等待着他们能一朝得势，还在等待着他们洗雪自己的罪名。而他们身为世家子弟，做事总要顾及家族的声誉、利益。在天宁城中劫了法场，便已然是铤而走险地任性了一回，他们此时，便再没了任性选择的机会。

人生之中，有些事情便是如此，你无法去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顾及的周全，你也无法保证在自己得到利益的同时不去损害他人的利益。这些在计都山中落草的少年们，虽然也都是天赋异禀，虽然也都是无奈之人，但此时的他们，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群匪寇而已。

雷灵心虽然此时也为这些少年们的命运有所担忧，但这些少年在她的心中，究竟是比不得自家兄长和未来夫婿，也比不得将自己养育至今的家族。

况且在雷灵心看来，这些少年只是在与自己等人做一个交易，杨晟等人为他们求来了军需，教他们行军作战之法，为他们出谋划策，都可说是己方的筹码。而他们将用这些筹码，去换取少年们的认同、听令，甚至于是义无反顾地去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是的，这看上去是有些残忍，但在雷灵心等人的心中，他们不能让自己走上一条凶险十分却又前途渺茫的路，况且在他们的心中，更为看重的，还是自己的这些交情过命的兄弟与红颜。

况且此事若成，少年们却也不会是全无得益，至少他们能够摆脱以往的匪寇之名，成为真正的大汉将士，从此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封官加爵、建功立业，去获得一个比现在好的多的未来。即便从现在来讲，他们在雷、杨、萧、云等人的帮助下，变得更加训练有素，军备军需也都暂时有了保障，再也不必过原来那般衣不蔽体、食难果腹的生活了。

心思急转，雷灵心向着杨晟嫣然一笑，答道：“世间之事，所谓对错，本无定论，咱们只需要行事为人不违本心，不去伤天害理，也就罢啦，岂能事事都去求全？我希望我的未来夫君是一个能够勇于担当、在世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光彩的人物，而不希望你畏首畏尾，为自己划出这么多不可逾越的鸿沟。”

杨晟闻言，心中也知道雷灵心所想，况且此时想来，天宁城中虽然至今并无大事发生，但也必然是暗流汹涌。若是自己等人一直不去理会，只怕自己的父母、叔伯、兄弟都会因为他们而受到极大的影响，自己的家族甚至于有就此破败的风险。况且若是等到朝廷索拿自己等人之时，就算是他们几人都是本领超群，只怕力量也是有时而穷，再也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了。

念及此处，杨晟双目微眯，凝视着雷灵心，缓缓说道：“也罢，反正在我的心里，你和诸位兄弟，才是我最应该顾及的人，才是我心中的那一条底线，至于旁的人，有时也难免顾不得了。”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又道：“灵心，你可知道我心中所想么？”

雷灵心看着杨晟那渐转柔和、大有情意的神色，一时间又是两靥霞飞，娇羞难抑，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杨晟见她羞赧，也不再相问，但既然见她如此，心头却也泛起一丝甜蜜之感，心中暗道：“罢了罢了，我此生只求能够护住自己心中看重之人，也就是了。灵心既然是我未来的妻子，破天兄等人既然是我的兄弟，我自然要用尽自己所能，给他们一个最好的未来。至于旁人，有些时候却也难以顾及周全了。这些计都山中的少年，上得战场之时，我自然与他们生死一处，若是他们能够经此一战，还能活着，我也会将他们当兄弟看待，也就是了。”

思及此处，脸上方有了些释然之色，想要来日便与南明一战的心思便又涌上了心头。

当此之时，周围众人各自心有所想，倒是尚无几人去注意杨晟与雷灵心二人。但是杨、雷二人倒也未曾注意到，计都山的二当家余穹，此时还在偷偷注视着他们，面色变幻，也不知道他此时又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在大当家熊瑁的力主之下，计都山中原有的少年们，便与苍狼卫的十余名将校结成了暂时的同盟。雷破天等人见到此等结果，自然是心中暗喜，但又想到这种同盟的关系着实是有些薄弱，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然而，此时李卫疆已然将大部兵马调度完毕，他是当世名将，自然再不会给北汉留下多少准备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