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爷爷子虚道哀呼：“忘尘！”

沙瞳羽听到叫声，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忘尘对视。

忘尘娇小的身躯扑倒在雪地里，她仰着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流淌着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的背后，插着那把雪大人时常在手里摆弄着的精致折骨扇。

时间仿佛停止了，整个世界都被凝固。

“忘尘。”沙瞳羽动了动嘴唇，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忘尘爷爷跑到忘尘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苍老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呀？”

忘尘笑着留下了眼泪，她眼睛看着羽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虚弱地说：“爷爷，我是他的妻子了，我要保护他。”

说完，她伸出小手，冲着羽轻轻地说：“羽哥哥，我冷。”她的身下，已经印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色的花。

“救他。”羽忽然扭头对着隐藏在黑雾里的梦卭说，梦卭低下头没有回答。

羽又看向其余受伤的几个人，急切地说：“请你们救救她。”

依旧是一阵的沉默，众人没人与羽对视。羽跪倒在地，难以压制的呜咽：“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

“我可以救她。”雪大人阴阴地声音忽然响起。

羽吃惊的看向他：“你能救她？”

“只要你跟我走。”雪大人说。

“不要去。”忘尘虚弱的声音和梦卭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羽没有理会，他直直地看着雪大人，颤抖着问：“你真的可以救她？”

“当然，你不知道北国有一种秘术可以起死回生吗？”

“你别信他的，这种秘术谁也没见过，即使有，他也不可能会。”梦卭紧张起来，她怕沙瞳羽真的会跟雪大人一起离开自己。

沙瞳羽没有理会梦卭，他眼里只有那个扑倒在雪地里的忘尘。他那么爱惜她，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如果可以让她好起来，他愿意放弃一切。

他走到子虚道身边，接过忘尘将把她抱在怀里，他抚摸着她漂亮的长头发，轻声地说：“我带你走吧！”

忘尘吃力地扬起嘴角，开心地笑了：“羽哥哥，我不能再陪着你了......能够做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会儿......我也真的很开心，可我真的不能再跟着你了......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本来想送给你当作新年的......”

话还没说完，忘尘在羽的怀里剧烈的咳嗽起来，大量的血沫从忘尘的嘴角溢出，染红了她洁白的裙子。

她的手掌里是一截巴掌大的鹿角，她将鹿角放到羽的手上：“我知道，你迟早要回到......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能够有这三年，我已经知足了......想我的时候，你就吹响它......我听得见......”

生命的气息一丝丝从忘尘的身体里抽离出去，她大大的眼睛恋恋不舍地望着沙瞳羽的脸庞。她想伸出手去抚摸这个她一生最心爱的少年，可手悬在半空，终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篝火还在烧着，仿佛忘尘还在围着火焰跳着舞。她穿着洁白的长裙子，就像美丽的飞蛾。那火焰，炙热，温暖，又明亮，就像期盼了好久的未来。

风从四面八风涌过来，吹得袍子呼呼作响。羽看着忘尘苍白的脸，全身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怎么会这样？他紧紧抱着忘尘已经失去了气息却依然柔软的躯体，像是想要抱住他的全世界，然而命运冷酷地玩弄着每一个人，谁都别想逃脱。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呢？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呢？是不是会感到心口被人刺进了冰锥，又寒冷又疼痛？还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巨大绝望将自己吞噬淹没，一层一层拨开心上鲜血淋漓的神经？

他红着眼睛，却流不出一丝眼泪。

曾经美好的一切，就像恍如隔世。在清晨时，所有的美梦都会被阳光照耀然后蒸发。即使你再想记起，也只有梦里那张已经模糊的脸，对自己无辜地笑着。

笑着笑着，就哭了。

“忘尘！”羽撕心裂肺地哭喊，扩散整片山林。

她带走了这北国寒冬唯一的一丝温暖，巨大的黑暗压下来，星月无光，只剩下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风里。

最令人难过的，不只是你的离去，还有留在我手里的，攥着的大把大把的回忆。

他仿佛还能看到忘尘顽皮的对自己笑着，他能看见她得意地晃着脑袋对自己说：“我这么可爱，你才不会舍得丢下我呢！”

沙瞳羽低下头，看着怀里安静睡去的忘尘，她那漂亮、干净的小脸被血渍弄脏。他替她擦干净，却又被自己掉落的眼泪再次弄脏。

尽管脸上是悲伤得让人心碎的表情，他却依旧无尽温柔的对她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尖锐的风扬起他血红色的长发，就像天壁之兽城池上插着的红色旗帜。“玦心印”在沙瞳羽巨大的悲痛之下，终于裂出了一道缝隙。体内汹涌的法力开始流向全身。

他小心翼翼的把忘尘交给子虚道，然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雪大人，就像走向天神为他精心布置的悲剧结局。

雪大人虽然感受不到沙瞳羽体内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但他此时却发现自己害怕了。就像触碰了巨龙的逆鳞，触之即死。

梦卭虚弱地看着沙瞳羽，眼睛闪烁着：“他的第一道封印要被解开了？他会想起我吗？”

羽近了，近到伸出手就能碰雪大人的胸口。

就在这时，羽忽然回身一拳打出，他身后突然出现的雪大人应声而飞，在半空支离破碎。当羽再回过头的时候，雪大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夜空中繁星突显，忽然，繁星变得硕大，那是一个又一个的雪大人从天而降，伴随着片片如同利刃般的雪花，带着磅礴杀气卷向地面。

羽轻轻瞄了一眼，随即消失在了原地，接着是半空一个接一个的雪大人轰然而破，化成了万千雪花，如同夜空中燃放的白色烟火，此起彼伏。

“这就是皇族血脉的力量？”子虚道抱着忘尘站在雪地里喃喃地说，脸上却布满泪水。

直到天空中所有的雪大人都消散不见，只剩下最后一个，从空中跌落下来。雪大人单膝跪在地上，不是行礼，而是他已经被羽伤得无法站立。

“你说有一种北国秘术可以起死回生？”沙瞳羽期待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雪大人，语气温和得没有丝毫情绪。

此时在沙瞳羽的心里，没有敌人，没有仇恨，只有无论如何都要让忘尘回到自己身边的决心。

雪大人听完，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断断续续地说：“你还真相信我说的北国秘术？”

“是的，我相信。”羽一点不为他的嘲笑所动，认真地说。

“为什么？”雪大人收回笑容，不解地问。

“我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起死回生的秘术的确存在，而且就在北国。”羽仿佛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渴望地看着雪大人说：“只要你帮我把忘尘救回来，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雪大人狠声说：“哪怕让你去死？”

“是的。”羽平静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