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司徒长明突然扑倒了青云，一根长戈横着从两人头顶扫过，随后司徒长明与那个魔族战士厮杀起来。

这一定是试探，青云确认没有想象的对手后下了结论。

但是塔尔的勇士们也见识到了魔族甲士的厉害，这些职业战士虽然之占三分之一，但他们是魔族的中坚力量，他们有着强大的战斗力，四五个甲士结伙作战就可以消灭百十名对手。若不是长啸带来的凶猛的雪狼，这支几千人的队伍很快就报销了。

而雷泽率领的骑兵也已经从肋部插入敌阵，一通冲杀魔族大军向北溃败而且，雷泽的骑兵追杀了二三十里才撤了回来。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通往塔尔城的大路被尸体填满，绵延几千米，这里就是昨夜的战场。清冽的晨风中染血的旗帜在瑟瑟抖动，活着的人们像经历了一场噩梦，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泥水、血水或是泪水，他们清理战场将同袍遗体送回塔尔城。他们打败了了敌人，但每个人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因为他们十者去其七，只能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惨胜。

司徒长明像个血人似的站着，他已经这样站了半个时辰了，仿佛他的灵魂已经死于昨夜的激战。

“队长，队长！”青云碰了碰司徒长明。

司徒长明一激灵，慢慢转过头。

“我们可以走了。”看到司徒长明不动青云又道，“上面命令我们撤回营地，大家都在撤退。”

司徒长明答应一声，一迈步差点跌倒，青云赶紧扶住了他。

这时长啸走了过来，捏捏司徒长明的胳膊腿，笑着道：“小子行啊，连点出血的地方都没有，怨不得你爷爷敢让你上前线。”

没有我的保护，这小子早就死了一百次了，青云不由心中暗笑。

“司徒家的男人只能死在战场上。”司徒长明眼神失去了光芒但他还是坚定地说。

“好样的。你的小队还剩几个？”长啸随口问道。

“两个。”司徒长明颓然道。

“这就是战争，习惯了就好。”长啸说完拍拍司徒长明的肩膀，上马而去。

“习惯，他说习惯……”

“队长我们还活着，这就足够了。”青云尽量不让司徒长明去想最晚的事。

“活着，活着……”

司徒长明一路念叨着，回到扎营的地方。

魔族大军后退几十里也扎下营盘，损失严重的胜利方也不敢贸然出击，双方在寂静盆地边缘形成对峙。

两天了魔族那边没有丝毫动静，司徒长明的精神也渐渐恢复，由于作战英勇他已经升作百夫长。青云也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也是塔尔国元帅司徒鹏飞的嫡孙。

“百夫长，长啸将军说今晚该您的人戒备值守。”

“我知道了，您回禀将军就说我已经出发了。”司徒长明对传令官说。

“我们走。”司徒长明目送传令官离开，拍拍青云走出营盘。

青云传达了司徒长明的命令后跟了上去，他还在等待，因为幽炎或是驭心并没有偷袭塔尔城，所以他相信自己的对手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巡视一圈后，青云回到了前哨营地，看到司徒长明一个人坐在树桩上发呆，于是走上去说：“百夫长，您回营地吧，这里有我就行。”

“回去我也睡不着觉。”司徒长明抬头道

“您还在因为那天的事……”

没等青云说完司徒长明就激动地说道：“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会忘记的，任何人都要面对死亡。”青云也坐了下来轻轻说道。

“我以为我很坚强，但现在看来……”司徒长明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抖得很厉害。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人和被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们还活着。”青云抬头望向天空道。

“你为什么总说这样的话？”司徒长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解地问。

“因为活着比死更难。”青云看着司徒长明说。

“怎么讲？”

“当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而你却还活着，你就会体会到。”青云面无表情地说。

司徒长明一愣，他用力的咽了口唾沫说：“对了，那天夜里你冲得很快，你是为了……”

“你说我是为了找死？”青云笑了起来。

“但你真的不怕死。”司徒长明仔细回想那晚青云的表现后认真地说。

“死亡就像只恶狼，它可以看到你心中的恐惧。”看到司徒长明吃惊的样子，青云微微笑笑道，“您可以选择被它吃掉，也可以选择宰了它。”

“爷爷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司徒长明轻轻点点头道。

“你们家的男人真的都死了战场上？”青云好奇地问。

“是的，我们家的男孩儿没有参加战斗前不准使用司徒这个姓氏。”

“一个战斗的姓氏，很了不起。”青云道。

“我是不是很懦弱？”

“不，我第一次杀人后不停的呕吐，第一次经历战争时我当了逃兵。”青云自顾自地说着。

“原来你打过仗？”

“不像吗？”青云苦笑着反问道。

“你是佣兵？”

“算是吧。”青云想了想说道。

“你参加过几次战斗？”司徒长明又问。

“很多，我已经感到非常厌倦，但有时又不得不参加。”青云撇了撇嘴叹道，“唉，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没有流血，停止战争呢。”

“爷爷说，没有了人也就没有了战争。”

“可是真的要杀光所有的人吗？”青云轻轻叹道。

“你在说什么？”司徒长明没有听清楚追问道。

青云突然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搭在司徒长明肩头压低了声音说，“我说我们真走运，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什么意思？”司徒长明听出青云话里有话，低声问道。

“我们被包围了。”

“可，可我看不到人？”

“包围我们的不是人！”青云低声说道。

“不是人，那，那是什么？”司徒长明的声音有些发抖。

“快去通知长啸！”青云指了指营地的方向说。

司徒长明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说：“我顶着，你去通知将军。”

“您顶不住，告诉长啸三个字——阴阳索，他就会明白了。”青云说着向树林中跑去。

青云在一株大树旁停了下来，他慢慢蹲了下仔细地再听着什么。他猛地回过头，一个黑影正向自己移动，青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回来了。”不一会儿那个黑影来到近前，正是司徒长明。

“这么快？”青云拉了一把司徒长明道。

“我让别人去了，敌人在哪里？”司徒长明倚在树后张望着问。

“就在前面。”

“那是弟兄们巡逻的方向？”司徒长明疑惑地问。

“来不及多说了，在这树林里眼睛异样的都是敌人。”青云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向前面指了指。

司徒长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向这边靠近。青云突然从树后现身，并大声喊了起来。呼啦啦一大片黑影从树林中冒了出来，大概有三四十个。

青云冲着司徒长明摆摆手示意他呆在原地，而他自己继续大呼小叫着。那些黑影一下子朝这边涌过来，速度快得惊人。青云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那些黑影紧追不舍。

司徒长明悄悄拉出佩刀，他用力地吸了几口气，虽然手中的刀还在颤抖但他还是从树后跳了出来，向从身边跑过的一个黑影砍去。刀举在半空司徒长明停住了，那人穿着塔尔的军服，而且就是几天前和自己有过冲突的刀疤脸。

刀疤脸可不客气，挥动手中大刀拦腰砍来。司徒长明大骇，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幸运地躲过了一刀。刀疤脸的大刀深深地砍在树干上，司徒长明这才有机会起身逃命。

可能是因为青云的叫喊声，又有几个巡逻的士兵从大路边跑进树林，他们遇到司徒长明便大声的询问着。

司徒长明气喘吁吁，用刀对着那几个士兵，刻意保持着距离。

“百夫长，出了什么事？”

一阵腥风从林间吹过，那几个士兵仿佛纸人一般倒在地上，之后呼地的一声又跳了起来，呲牙咧嘴地向司徒长明走了过来。

司徒长明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没命地奔跑着，已经不辨方向，四周黑黢黢的树似乎变成了敌人，不论往哪里跑敌人都在他周围。

“这个身体不错，你说呢。”

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司徒长明喘着粗气再也跑不动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佩刀撑着地回过头去。不看还罢，一看身后所站之人登时昏死过去。

司徒长明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血肉模糊，一个面色惨白，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身后十有八九会和司徒长明一样，即便胆子奇大的也会选择屁滚尿流地逃之夭夭。

可就有胆子大的，就在此时青云悄无声息地从树后转了出来，他似乎已等待多时，先是看了看倒地的司徒长明，然后摇了摇头轻轻咳了一声。

“什么人？”那两个人也是一惊，面色惨白的那个发声问道。

“半夜出现在这里的多半不是人。”青云怪里怪气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