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飓风骤起，蛮河的水顿时激起千层，我指间的琴弦隐隐震动，似乎要随着这波涛飓风一起呼啸。攻城的巨石在半空中被风阻挡，盘旋不定，落下时发出一声巨响……飓风席卷着整个战场，唯独鄢城的城墙安然无恙，许久，再没有架上城的云梯。

望舒将诸侯之剑交给将士，自己手上换了一把长约六尺的镀金龙纹兵器，古怪地很，像是矛和戈的合体。我心中暗喜，他却丝毫不见放松。“夏芜城，你可备好！岳峙，随我去西城门！”说罢便提戟向着一里外的西门去了。

我才点头答应，飓风便一瞬间消失，那河水形成的屏障亦哗啦一声碎裂全部落回河床，声音骇人。

下一刻，水便再次腾起，几乎调动了整个蛮河的水，集合成巨大水龙，咆哮着向我城墙奔来。

弓弩手射出的利剑纷纷掉落，根本无法阻挡水龙。

我见来势不对，想起宋玉教我化解的方法立刻扫弦，水克火，土克水……应该奏【大田】。“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极厚重的曲子，声音粗犷，水龙被隔绝在拔地而起的土墙外，咚咚撞击，时不时掉落下巨大的土块。

这才晓得，为何要带我来战国。巫师往往只能掌握一种元素的使用，而我则可以奏不同的乐曲，压制每一种元素。

“轰隆隆……”土墙终于崩塌，而那水龙已经落回原处……我看见洛湲纵身跃下的背影，羽箭纷纷落下，竟然都像长了眼睛，总是射不中他。

他骑到马上，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阿洛……阿洛谢谢你还给我保留着起码的尊严，没让我们姊妹兵戎相见。

白起已经在马上坐了一天，他弯弓，搭剑，我知道事情不妙，却不知如何闪躲，袖子一挥，箭当地撞在风障上，虽然粉碎，余威犹存。不愧是白起，我赞叹道。

城下死尸枕籍，绝大部分都是中了头彩【战争术语，即箭射到头部】。可云梯仍是掀了再架，投石车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根本保护不了所有人，巨石滚轮，许多弓弩手当即脑浆迸裂，栽下城头，被秦军剁成肉酱。而且当我攻击时，洛湲便会巧妙抵挡，让我下手不得。如此下来，城头上五千守军，也伤亡约有百十人。

偶有爬上城头的秦军砍杀几人后，血溅当场。起初我还对这血腥气作呕，后来我发现根本就是矫情，这里杀人如同砍瓜一般，还不如杀猪。我舔舔嘴唇，指尖生疼，多久没休息了？日头已经偏西。

“呜呜——”听得这声音，我的手指不听使唤，袖子一挥，琴飞了出去，撞在垛口处。

秦军终于鸣金收兵，鄢城的残阳如血。

而城下正在焚烧士兵，焦臭的气味冲天。

“妹子，干得漂亮！”望舒一把拍在我肩上。宋玉跟随着他，靛蓝色的袍子上就算沾了鲜血也如同洒水了一般。

我觉得很累，仍然笑道:“托你的福气！” 你其实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对不对？我明白阿洛和宋玉之前为什么会那样说你了……你在乎的永远只是这座城池和你的国家罢了。转念又想，也许鹧面具下的望舒，才是真正的他。

“小夏，累不累？”宋玉拉我过去。我淡淡道:“还好。”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说着便牵着我离开。

我便觉得，就算为了他一个人，我也该守住这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