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少年心性
雷破天辞别了明帝,出得皇城之后,脚步停也不停,便即赶回自己的家中,找了几个心腹下人,便叫他们各自去请杨晟、萧纪、云阙三人前来。
此时家中下人尚不知道雷灵心又被牵扯进了行刺一案,只是觉得初时雷破天是与雷灵心等二人一同前去觐见明帝,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颇为奇怪。但此时见雷破天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就此遵从了他的吩咐,前去请人。
雷破天打发走了几个下人,独自一人坐在雷府厅堂中等着下人的回信,心中却想着如何能将妹子解救出来。但今番雷灵心被明帝问了一个斩字,当是被关押在天牢之中,那里建筑坚固,守备森严,想要如同前一次那般用掘进之法救出人来,只怕不啻于是痴人说梦。
幸而现今雷家的家主兵部尚书雷炎外出未归,尚不知晓雷灵心今日之事,否则必然又是一场雷霆震怒。雷破天如今便是想破了自己的脑袋,也未必能想到如何与自家父母以及诸位兄弟说明此事。尤其是杨晟,他本已与雷灵心被明帝指婚,却又怎么能料到,这才不过数日,便又是天翻地覆了一般?
雷破天派出的那几个心腹下人办事倒都精干,不上一个时辰,便都将所请之人引领了回来,雷破天见现在人已到齐,也不再客套,便将先前之事与众人分说了一遍。
众人听闻一日之中竟有此事,心中都是惊讶莫名,又想到雷灵心现如今已然只能引颈就戮,心中又是一阵疼惜。
几人倒都是想就她出来,只是如今雷灵心乃是坐实来的协同谋逆之罪,虽然旁人有心,但是只怕即使有通天之能,也救她不得,一时间都是各自沉思,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各人便听得“啪”的一声,抬眼看时,原来是杨晟拍桌立起,叫道:“众位兄长,此次之事万分紧急,实在是耽搁不得。按着朝廷的惯例,今日晚间便会有人来传旨,说要斩杀灵心,待到明日午时,一刀过处,只怕咱们就是再有什么好办法,却也是无力回天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问道:“那以晟弟之见,咱们该当如何?”
杨晟此时面带决然之色,咬牙道:“我自出世二十年来,只有灵心这一个女子能叫我动心,又有陛下亲自赐婚,当真可说得上是难得之人。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看着我未来的妻子便是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我的面前,也罢,小弟今夜便在家中准备停当,待明日午时三刻一到,小弟便陡然奋起,先劫了法场,将人救出来再说!”
听杨晟这般言说,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都道:“晟弟不可鲁莽,但凡处决身犯谋逆大罪之人,必然会有重兵在法场维持秩序,看护犯人,那法场岂能是儿戏,能叫你劫夺出人犯来?”
就连雷破天也道:“晟弟,今番灵心之事,我心中也自甚为焦急,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怎么能铤而走险,去做这等勾当?再说,你我若去劫了法场,便也是犯了弥天的罪过,难免连累的家人受罪,说不得便是满门抄斩的结局,咱们又岂能为了灵心一人,搅得各家都不得安宁呢?”
奈何此时杨晟主意已定,冷笑几声便道:“倘若是小弟一个人去劫夺灵心,自然并无几分把握,但若是有兄长们相助,那可就不一定啦。你我这几户,都是开国重臣之家,若是我等全去,事后舅舅难道便将我们这些功臣之家全都诛灭了不成?
“咱们劫出灵心来,便找个去处躲藏起来,待得真相大白之时,或是国家用人之际,再行出世,为国家多立功勋,抵了这份罪名便是,倘若是此时我们全不出头,眼看着灵心人头落地,只怕将来拨乱反正之时,我等也没什么脸面去见当年的故人。
“百年之后,咱们纵然是在九泉之下,也当心中愧疚,不能安眠。我今日说这个法子,可不是要挟兄长们,纵然明日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单枪匹马救出灵心来,倘若我势单力孤不能得手,那边和她死在一处,九泉之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倒也不错!”
一旁的众人见他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再无转圜的余地,心中却也暗自敬佩他的胆量,但想到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说什么过激的言语,都是沉吟未决。
杨晟看着厅中诸人,此时也不多言,只是面上愈加凝重了些。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雷破天终于开口,喝道:“罢了,我如今也不管到底是谁想陷害我们雷家,但即便不去劫法场、救灵心,左右我们家也算是出了个反贼、刺客。再者,灵心是我的妹子,你杨晟能这般豁得出,我这个做哥哥的若是还袖手旁观,那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此地?到时候追魂炮一响,你我兄弟二人便是生死一处!”
云阙此时也说道:“我方才也想过了,那帮在暗地里陷害灵心的小人,只怕就是一门心思想害倒你们雷家。但咱们兄弟都是总角之好,关系非比寻常,纵然此番我等不与你们一同背水一战,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便又要向我等下手,与其到那个时候孤立无援,还不如现在与自己的兄弟们一起死中求活一回!”
三人将话讲完,各自相视一笑,又都将脸转向萧纪,目光中都是探询之意。
萧纪此时面带苦笑,对三人道:“我当年怎么就结识了你们这帮人物,都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改不了自己的少年心性……只是我骨子里,却曾经也是个想要成名的少年啊。如今你们得了这么一个扬名的机遇,我怎么也要前去凑个热闹的罢。况且方才云兄弟说的是,与其待他们日后都来对付我,不如今日和自己的兄弟死中求活一回!”
说罢,四人伸出手来互相握在了一起,就像是很多年以前,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如今他们虽然年岁渐长,但是却还是不曾忘却了自己少年初心。
当是时,雷府厅堂之内,几个人不禁都笑出声来,厅堂之外,一片皎洁月光,正自悄然洒下,为这个府邸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