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谢如偶然得知眉烟即是她的兄长日思夜想的人后，便时常往眉烟的居处去，顺道带了许多小玩意儿，说是眉烟的宝宝日后能够用到。眉烟不由哭笑不得，腹中孩儿不过四个多月，哪儿需要这些。

虽如此想着，眉烟仍是从善如流的收下，时间久了，谢如与眉烟也熟络起来，自然而然的亲近。顺带着连与眉祁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这日谢如来访，无了贯带着的笑意，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眉烟瞧她如此反常，不由疑惑问道。“如儿这是怎么了？”

谢如叹息一声，继而带了些哀伤开口。“一想到眉烟姐姐腹中的孩儿一日日大了，或许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可他的父亲却不在，我便十分难过。”

眉烟无奈的看着谢如，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尽是些奇思妙想，又怎会当真因此而如此烦忧。故而眉烟笑了笑开口。“如儿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罢。在我面前无需这样吞吞吐吐的，你知我贯不喜绕弯子。”

谢如闻言嘿笑几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眉烟姐姐你的眼睛。其实是如儿看着姐姐终日待在家中，想着姐姐定然过的甚是无趣，故而来邀请姐姐去江边游玩。”

此言一出立即遭到眉祁的反对。“我姊姊身子如今日渐重了，外出多有不便，何况是去江边这般危险的活动。”

谢如白了眉祁一眼，不由急促解释。“眉烟姐姐是有孕，又不是被关禁闭，你这样看着她，她会很闷的。”

眉烟却在此时开口。“出去活动活动也是好的，难不成你希望你的小侄儿变成木讷呆滞的模样？”

眉祁瞪大眼睛呸了一声。“不许如此咒我的侄儿。”顿了顿，不情愿的开口。“随她去也行，可是我要跟着。”

谢如闻言即刻反对。“你一个男儿家，跟着我们做什么？”

眉祁扬了扬唇反驳。“正因为是男儿家才更该跟着你们，不然我不放心姊姊跟你独去，你这样莽撞，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我要保证我侄儿和我姊姊的安危。”

泱珏被这两个孩子的争吵声吵醒，神色不怠的打了个呵欠，敲了敲眉祁的脑袋。“不过是小事，依了这个小美人儿便罢，莫再吵闹，让为师好好睡会儿。”

眉祁吃痛的捂住脑袋，不情愿的看向谢如开了口。“师父说了都依你，你且说，允不允我同去。”

谢如思索片刻，复又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顺着我的意思来做。”

眉祁默然片刻，随即应声。心中暗道这小丫头当真是得寸进尺。

谢循孑然独立一叶小舟上，望着辽阔江面，心中若有所思。

若她到了，他定要将藏了多年的情谊尽数讲给她听，他并不介意她腹中孩儿的生父是何人，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便好。

谢循望着眉烟由远即近，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深吸了口气，面上绽出个笑来。

谢如引着眉烟到达与谢循说好的地点，远远便望见了谢循，对着谢循使了个眼色，便借口想去江上一游，招手引谢循前来。

眉烟见到谢循却并不讶异，她一早便知小丫头这般处心积虑定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谢循见了眉烟，忽而温笑起来，礼貌却不疏远，恰似初初相识。“在下的小舟十分空荡，恰缺一人同游，不知姑娘可愿给在下一个薄面？”

谢循语罢，舟已靠岸，谢循对着眉烟伸出手，眉烟笑了笑，一手提裙，一手抬起覆上谢循的手，借力至了舟上。“得以公子相邀，自是奉陪。”

谢如见谢循至了，便拉着眉祁去了别处，她与眉烟皆知晓实情，只有眉祁云里雾里，见她拉着自己走远，不由出声制止。“哎，怎么能留我姊姊一个人在江边，这多危险。”

“有我哥哥呐，定会保护好眉烟姐姐的，不是说好听我的吗？现在你陪我去四处逛逛。”谢如的语气是不容置辩，没等眉祁给出反应便拉着他走远。

眉祁仍是一脸状况之外，许久方才明白过来。“你是说......并非是你邀请我姊姊游玩，而是循哥哥相邀？”

“瞧着你平日也通透的很，怎的今日这般呆愣？合着你才反应过来？”谢如颇为嫌弃的看了眼眉祁。“我怎么喜欢上你这样的呆子。”

眉祁神色略微复杂的凝视谢如一眼，斟酌着字句开口。“我并非多么好的人，与你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你为何会心悦我？”

谢如闻言，些微茫然。“我也并不清楚为何会心悦你，只是一个人最诚实的便是心了，我做不到逆心而为。”

眉祁闻言不由笑起，带着几分隐隐的失落。“你还小，会心悦许多人，等你能够清楚自己的心，再来同我说是否心悦我吧。”

谢如愣了愣，复又苦笑起来。“你看你们大骆人，就连拒绝都这样含蓄，我是北地女子，自不会在意这些的，你若对我没有情谊，大可直接告诉我，无需遮遮掩掩涩晦难明的如此说，我听不懂。”

眉祁闻言张了张口似要解释，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谢如垂眸，一脸失望。“你果真不喜欢我，是我这些时日自作多情了。”顿了顿，谢如望着江面，忽而轻笑。“你虽嘴巴欠了些，可终是心软，你说若我自这里跳下去，你可会救我？”

眉祁闻言肃了面容，盯着谢如。“你切莫做傻事。”

“逗你的，我又不会游水，若你不救我，我岂不是会死在江水之中？”谢如笑了起来，只是面上无甚笑意。“真是个呆子。”

眉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转了身叹息一声。“走吧，姊姊他们见不到我们，难免会担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此后我依旧会拿你当朋友。”

眉祁走了几步，却并未听到回答声，忽觉不对，转了身去看，却见谢如背对着江岸，笑了笑，以落水之声作答。

眉祁瞬间愣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谢如的那句“我不会游水”，不等做出旁的反应，便跃入江中。

江水湍急，眉祁落入水中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并不会水，可是为时已晚，眉祁不顾呛了几口江水，侧目四下找寻谢如的身影，忽见谢如自水中浮出，不由苦笑一声。

“真是个骗子。”眉祁笑了一声，坠入江中，意识半清醒之间，眉祁似觉有人用力托住自己的身子，依稀说了些什么，可眉祁已听不真切。

再醒来是在谢循的小舟之上的船舱内，入目的便是眉烟担忧的神色，以及谢如愧疚的表情。

见谢如无事，眉祁笑了笑，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了几分欣慰的意味。“你无事便好。”

见他醒了，眉烟忙上前扶起他，担忧开口。“你与如儿怎会落入水中的？当时发生了什么？还好我们到的及时。你不会水就离江岸远一些，你也不再是小孩子，这些也不懂吗？”

话到最后，眉眼带了几分后怕，随即呜咽起来。“你如此不注意自己，是要让姊姊多担心。”

见她哭了起来，眉祁慌了神，忙为眉烟拭泪，“姊姊，我错了，是我不好，一时走了神，日后断然不会了。”

谢如于旁欲言又止，眉祁递上一个眼神，谢如这才住了口。

谢循一贯心细，已是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沉声开了口。“谢如，随我出来一趟。”

虽谢如见到这个兄长的次数极其少，可也见识过兄长待人待物的音调神情，知兄长此番是怒了，故而乖乖随着兄长出了船舱去。

谢循在眉烟面前为谢如留足了面子，谢如自是知晓的，故而腆着笑恭敬开口。“不知哥哥单独唤如儿来是为何事？”

谢循闻言沉了面色，冷声责问。“我要问你何事，你不知道？”

见谢循如此神色，谢如明白谢循已知晓眉祁并非失足落水，故而扯着谢循的衣角撒娇。“我说了哥哥可不要生气。”

谢循挑眉看了她一眼，不怒自威。“生气与否，待我听完事情经过再做决定。”

谢如见撒娇无效，知兄长当真动了怒，故而一五一十的叙述了整个过程，却又似想起什么般小心翼翼对着兄长耳语。“可切莫告诉眉烟姐姐，我怕若眉烟姐姐知道真相，会认为我是个坏姑娘。”

谢循闻了事情的经过却是面色变了几变，原以为不过是孩童之间玩闹过了度，谁知妹妹早慧至此，而听上去眉祁也似乎并不讨厌自己的妹妹。

原本若是寻常人，他大可当作是孩童不更事，可事关北地郡主与大骆小侯爷，便复杂了许多。原本大骆正愁没有收复北地的理由，此番小侯爷在北地一落水，恰恰提供了理由。

谢循虽生长在大骆，对北地也无甚感情，可终归有着世子的自觉，知此事不简单，故而严肃告诫妹妹。“此事除却你知我知祁儿知，切莫再告诉第四个人，明白吗？”

谢如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复又发问。“可是，这样是不是太委屈眉祁了啊，他因我被眉烟姐姐斥责，我心里终是过意不去。”

“祁儿一贯懂事，既然他想替你瞒着，你再说出来只会逆了他的情，再说烟儿一贯宠溺祁儿，方才也并非生气，而是担忧。你若说了反而对祁儿不好，要知烟儿最恶欺瞒。”

顿了顿，谢循复又开口。“你无需太过意不去，待时机够了，我自会告诉她。”

兄妹二人如此商议过后，谢如平定了心绪，心中对眉祁的感情却更加复杂。

眉烟知眉祁一贯懂事，自不会轻易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却并未多做过问，而原本意图好好游玩的想法，也因这一插曲彻底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