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人界篇——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妖女,你可知我们为何会追你一路来到这荒山野岭吗?”
年轻侍卫插着腰,疲惫的脸上满是得意,他身后十几名同属侍卫模样的人一样,都举起手中的武器,呈包围的架势困住一位女子。
听他们这般质问,女子脸上勾起了嘴角,眼角那点泪痣似乎带着笑意般嘲讽着面前这些人,丝毫不在意自己身处困境,即便她已经被追杀了三天,精疲力尽再也无路可逃。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来给土地神上香的。”
这玩笑般的话语彻底惹怒周围的侍卫,正当大家纷纷拔刀上前时一个声音传来,让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恢复平静。
“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说话的人和她差不多年纪,仿佛是这些侍卫的首领,手中的长剑被他打磨的刃如秋霜。
谭舒僮眸子弯弯,并不说话,只是露出了好看的笑。
“姑娘你可知道,你在安府中杀死的可是那朝廷礼侍郎安呈祥的儿子安长林。”男子声音冷静的问道。
“我知道。”谭舒僮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安老先生这一生就这一个儿子我怎会认错,不仅仅是他,这一趟入府,我还一并杀死了三十二人。”
“三十二?”男子皱眉,他记得上报的死亡人数是三十一。
“对啊,安长林的那个儿子被我割了气管扔门前那口井里了,你们没有发现?”说到这谭舒僮假装担忧的捶捶脑袋:“哎呀,我听说这安长林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安家这下可是绝后了啊。”
周围人听着谭舒僮满不在乎的语调都义愤填膺起来,场面逐渐失去控制,男子见状,抬起手做出一个下压的手势,待周围静下来后,男子深深吸了口气:“不知姑娘和安家有何过节,居然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要说过节,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安长林可是在我面前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姐,要说孩子……”谭舒僮笑了笑,上扬的嘴角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美丽:“要说孩子,可别小看了孩子的力量。我十五岁那年被安家蒙上了血的仇恨,十年后我来将他送入地狱。所以为了以绝后患,那个五岁的孩子还是死在这比较好。”
听着面前女子轻飘飘的说出这狠厉的话语,男子不怒反笑,笑的清清淡淡的,下一刻那可吹毛断发的剑刃直直刺入女子胸膛。
死亡对于谭舒僮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她并没有什么挣扎和不甘,鲜血溅出,失血过多逐渐抹淡了她的意识。
恍惚间,记忆遵循着时光的路线一直倒退回十年前的幽远时空,隐约看不真切。
天界的银河如同白练般横在眼前,他身边那一闪一闪颤动的,仿佛那无星之夜的唯一星辰。
柔美的声音在喃喃的念着,那是她的声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阿远,这蒹葭到底讲述的是什么呢?”
“讲的啊,是诗人那所怀念的心上人就站在对岸河边上,可诗人不论怎么努力去追寻,都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这是一首很凄美的爱情诗歌。”
“阿远,诗中的男子为何怎么走也走不到他心爱的女子身边?”
“因为他们之间隔着山水呀。”
“那阿远,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隔了山水,你会像那个男子一样坚持来到我的身边么。”
“当然会。”他刮着她的鼻尖,将她抱入怀中,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傻丫头。”
剩下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渐起的长风吹起她的衣袂,宛如凌波仙子般清丽,周围飘荡着淡淡的花香。
画面一转,却又是安家那出了名的飞扬跋扈的少爷安长林坐在他们家唯一一把贵妃椅上。
“你,抬头。”安长林肆无忌惮的盯着女子,不时还满意的咂咂嘴。
“他奶奶的,我家少爷让你抬头!聋了吗?”旁边立刻有侍卫大声厉喝。
彼时,她躲在墙后边的屋子里,趴在门上听着外边的喧嚣,他拉着她的手,手心里满是汗水。
墙外,她唯一的姐姐谭舒碧站在屋子中间被安长林上下打量。
“哈哈,早听说谭家有美人,只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破烂的家庭居然还会落的这般赏心悦目,哈哈哈哈,美人,跟了本少吧,保证你活的比现在要好百倍!”
“这……大爷您看……”谭父听着他的话不禁面色苍白,谭舒碧死死抿唇,倔强的抬头盯着他,因为愤怒声音变的颤抖:“我……我已有婚约,老爷请回吧!”
“哦,想不到这姑娘性格挺烈。”安长林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冷漠的眼睛看了她片刻,随后嘴唇微微一扬,忽然吐出了一句话:“你们这帮贱民,知道本少是谁吗?”
“知道,礼部侍郎安呈祥的公子安长林,但小女子婚约在身……你做什么?放开我!”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样啊!小女她马上就要大婚了!老爷你放手,老爷!”
“老东西,你家女儿被我们少爷看上是个福分!还想来阻拦?去你的!去你的!”
“爹!爹你没事吧?爹!别打了!爹!”
“哈哈哈本少爷想玩的女人除了当朝公主哪个玩不了?别给本少爷装什么清高,脱了衣服还不是个婊子?”
“女儿!女儿啊!”
外边已经混乱的听不清对话,甚至隐约有些桌椅打翻的动静,谭舒僮大惊,她已经隐约明白出了什么事了。
“冷静点,僮僮。”阿远拽着她的手制止了她想要冲出去的动作,即便他也急的满头大汗。
“那怎么办?姐姐就要被……就要被……”胸口一紧,再也说不下去了,谭舒僮跌坐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这样吧,我去,你乖乖待着别动。”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阿远犹豫半天才轻声叮嘱,待看到谭舒僮点头才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打开了门。
阿远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看见这混乱的场景也不由发愣,反应过来后赶忙冲过去抱住安长林的侍卫,阻止他对谭父的殴打。
“哎呦这又有个小杂种,你干什么?活的不耐烦了?”
“你放开谭伯伯!我不许你们对碧姐姐做什么!”
“小杂种你放手,滚开!”
“砰——”
左眼莫名留下一滴泪水,谭舒僮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莫名的不安感让她慌忙的推开门。
那个瞬间见到的场面,是她今后十年以来一直盘踞在心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