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无论过去多久都历历在目，璃雪不知什么是喜欢，但若是阡说出来的事她自然不会拒绝。后来，每每想到那个白天，璃雪嘴角都会溢满自嘲的笑，但那又如何？无论每晚经历了怎样的撕心裂肺，明早起床时这城镇依旧车水马龙，阡依旧会冷漠的对待她所有努力，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一点一点把她逼到绝路的深渊。

阡和她说，这里是道观，和他一起争夺道长位置的师姐无时无刻不想将他置入死地，璃雪不想让阡死，便主动提出去帮阡多抓恶灵，这样阡便能够得到道长的位置，就不用再受到生命的威胁。

然而恶灵哪是那么好对付的？毫无准备的璃雪一照面便被它打伤，若不是平时苦练灵力她就直接葬送它的腹中了。

拖着快要垮掉的身体回到道观，阡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有说，不过表情的失望是难以掩盖的。璃雪暗自咬牙，强撑着回到阡给她布置的房间，身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从未受过伤的璃雪皱着她好看的包子脸，努力给自己缠着绷带，可是几次都弄不好，于是弄着弄着便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

或许是她哭的太大声，阡敲开了她的房门，看着散落一地的绷带也是明白了什么，无奈叹气，将这个只有人类十二岁大小的身体抱到床上，一点一点细心的给她包扎，动作很轻很慢，因为她要璃雪记住每一个细节，从今往后被恶灵重伤会是家常便饭，他不可能浪费时间每次都给这个女孩来包扎。

由于仙的体制，璃雪伤好的很快，没过几天便痊愈了，这次璃雪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但真的碰上恶灵之后还是免不了一番苦战，虽然最后依旧受了伤，但恶灵已经按照阡教她的方法封印到瓶子里去了。

回到道观，将恶灵交给阡，看着阡满意的表情璃雪也不禁弯了嘴角，她想，若是她帮助阡得到道长位置那么阡就不会死，他是不是……也能变成以前的样子对她不再冷漠？

或许是抱着这个信念，在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璃雪一直都在帮着阡收集着恶灵，身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留过多多少少的疤痕，而每当她受伤时阡都会捧着书卷坐到她床边，不问她一声不安慰她一下，只是这么静静的自读自的书，任由她在他身后的床上疼的打滚。

有时候璃雪会想就这么回去吧，回到仙界，她还是那个会被花神宠爱会被姐妹们担心的仙子，这里实在是太苦太累了，但每当她这么想，脑海中便会出现阡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旁边是他大师姐冷漠的模样，每当这时璃雪都会哭着对自己说再忍忍再忍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阡去送死。

这几年的时间比在花谷内过的还要漫长，但璃雪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但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冰雪聪明而变得似乎有些木讷，也不能说是木讷，而应该说她时常出神，对周遭的反应都迟缓了许多。语气淡淡的，不再掩饰什么，眉眼间带着决然，眼神透彻而空明，除了阡的事情什么都不上心。

她不知道她为何要为阡做到这一步，只是脑海中存在一丁点阡生命会受到胁迫她都会痛苦不堪，她不去多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每天都帮他收集恶灵。他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漠，但是她不在意，或者说是刻意不去在意，不去想，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疼那么痛苦。

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一直维持到那一天，那天阡把着她的肩膀，对她说：“璃雪，机会终于来了，师傅他重伤在身，你只要去杀掉大师姐她们，我便能得到道长的位置。”

璃雪听了他的话一愣，印象中阡只有两次和她这么亲密的接触，一次是她不会包扎时细心帮她包扎，再一次便是现在。

“我不能杀人的，阡，我真的不能杀人的！”听着阡的要求璃雪立马慌张了起来，阡所有愿望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帮他实现，唯独这次不行。

她是仙啊，又怎可以擅自屠杀生灵？

“难道你不喜欢我么？你不是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么？”听见她的拒绝阡眯起了双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一起除掉师傅和师姐，若这机会丢失了下一次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听着阡的质问璃雪眼泪不住的留了下来，她拽住阡的袖口，用一种无辜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问着：“阡，我会更加努力的去抓恶灵，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杀人，我真的做不来的……”

看着璃雪几乎哀求语气，阡缓缓叹气，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冷漠的拂袖而去。

她会帮他的，他一直都知道。

不出阡的所料，璃雪终究是答应帮她除去大师姐，那天，她站在她的面前，眸中有着死寂和哀伤，绝望的让阡都别过脸去。

她去刺杀他的大师姐幽月，虽然听他总是提起，但见到真人却只有这一次。

如画像上一般，她骄傲，有些任性，她指挥着那些手下尽快赶向道观，不料璃雪从树上一跃而下，挡在了她的面前。

幽月丝毫没有意外她的到来，反而冷笑：“我就知道，这次机会，墨染定不会放过。”

璃雪没有说话，她不知她口中的墨染是谁，她只记得阡交代的任务，杀死大师姐幽月，夺下她贴身怀揣着的血玉。

阡说，血玉是他们道观的三大神器之一，一直贴身带在幽月身上，璃雪答好，他的目的，她都会完成。

那是一场苦战，幽月自然不能遵循一对一的规则，她带领的师兄弟们一起攻向璃雪，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但即便受再重的伤，伤口再深再疼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只因，这关乎阡的生死。

璃雪是仙，即便幽月再厉害也终将败下阵来，但换了这胜利的代价是璃雪满身血痕和动一下都疼的要命的躯体。

璃雪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但当第一个凡人被她的灵力击中倒在血泊中时她还是哭了出来，她终究是仙，她不是魔，又怎会那么冷酷无情？

胸口积郁的一口鲜血咳出，就在这个空档，身体被从后偷袭的来人击中，璃雪慌忙后退，心底疯狂的喊着要离开这里。

他不是堕仙，而是最纯净的花草仙子，每一次的染血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让她痛不欲生，阡也是知道的，每次她受伤都在床上翻滚，不是因为身体有多痛，而是她那本能的抗拒让她心力交瘁。虽说恶灵只会危害世人，但作为花草仙子的她自然有能力将它们净化，但交到阡的手里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阡知道这一切，更知道她的身份，但即便这样会让她如此痛苦，他也在所不惜。就像今天，擅自屠杀生灵无疑是将她逼到了绝路。

璃雪几乎是边哭边杀，最后泪流尽了视线模糊了，躺在地上的幽月看见她双眼竟盈满斑斑血迹不由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璃雪走近幽月，摸索地从她怀中掏出阡想要血玉。

“笑你愚蠢。”说罢幽月目光一凝，在璃雪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将她抱住，身子一侧向下坡滚去，璃雪本就身心俱疲灵力枯竭，被幽月带着向山下滚去竟也无力反抗。山坡的尽头则是一处断崖，两人一路滚下摔下断崖，幽月笑得疯狂，这同归于尽的剧本在她被打倒时便在她脑海中描绘而出。

最后，在摔下去的瞬间，璃雪抓住了峭壁的边缘，幽月死死地拽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样下去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来应对突发事件，摔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手指上渐渐失了力气，但就在她们滑下去的一瞬间，手上却突然传来温暖的力道，下落的状态也被强行制止。

“阡！”璃雪反握那只温暖的手，心里顿然平静下来。

“哼，墨染。”幽月见到来人狠狠的咬着牙，她明白他若出现在这里，师傅便是已经命丧他的手下。

两个女孩子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面前这人的名字，阡皱眉的看着死死抓住璃雪的幽月，似乎不太满意她还没有死的现状。

即便他的师父重伤，我就算这样解决掉他也费了不少力气，可以说，阡现在满身重伤，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璃雪，血玉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

“好，把它给我。”

阡的声音出奇的冷静，璃雪也听话的照办，他接过了血玉，电光火石间，他松开了拽着璃雪的手。

却不料，璃雪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阡？”璃雪一震，瞪大双眼仰头看他，好像没有明白他刚刚为何这样做。

“璃雪你放手。”阡这声音出奇的冷静，璃雪心下怆然，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眼泪可流了，流下的竟是斑斑血迹。

与此同时，阡从怀中掏出短刀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手背，那削铁如泥的尖刀立刻刺穿了她的手心。

璃雪手一松，就这么落了下去，满是血泪的眼睛的已经看不见阡的身影，只看见那一处模糊的黑色。

以往他每一句绝情的身影，他给予的伤害，她都痛得肝肠寸断。唯有这次，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她闭上了双眼，感觉周围的景物都静止了，心灰意冷的她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浑身都在痛，而四周竟是谷底的景色让她不禁大吃一惊。

“你醒了？”空灵的声音传来，璃雪抬头，眼前是一个紫色衣衫，手腕上挂着淡紫色铃铛的女孩。她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当初他四处打探阡的下落时那个好心告诉她阡的位置的女孩。

“我死了吗？”

“没有，但是另一个人类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失血过多已经救不活了。”女孩偏头，示意着那边浑身是血的幽月。

璃雪点头，再无更多的话语，反而是那个救了她的女孩淡淡道：“如今你已经犯下了诸多杀孽，若是你回到仙界深刻反省，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但若是你这么做，那边的阡和被恶灵袭击的道观便会毁于一旦，但若你去救他，这次就真的会被推上诛仙台，神形俱灭。”

“我……”璃雪咬着嘴唇，但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的女孩却已不见。

璃雪坐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终于起身去往道观。

那天来袭击道观的恶灵数不胜数，璃雪终究使用了禁忌之术牺牲道观绝大多数人的性命击退了恶灵，抱住了阡。

后来也真如那个神秘的女孩所说，她被带回仙界，押上了诛仙台。

就在前夜，一向宠她的花神和她的姐妹们在门外想要见一面，但是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面，谁也不见。

最后的最后，她不想再让她们伤心。

诛仙台上的天台降下来的那一刻是痛的，但是却远远没有阡给予她的痛处那么痛，只是转瞬间，她便再没有了意识。

她痛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如今死亡终还她安宁。

“没想到璃雪她经历了这么多，不过，为何她喜欢的阡转世后竟与前世的性格相差那么多？”看完璃雪的经历，初夏不禁摇头，仿佛在为这个女孩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值。

“阡一直在花谷内等她，但终究没有等到，于是他便在临死时发誓，下辈子再也不要有多余的感情，再也不要这么痛。”凉月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个誓言将他曾经爱过的女孩逼入了绝地。”

初夏没有答话，倒是凉月用随意的手指拨弄着玲珑骰，笑的有些狡黠：“不过，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不论是冷她在人界的恋人莫名变成了妖灵之事，还是平惠儿那连风缕也破不开的结界之事，亦或是，跟在蝉羽身边，在幻灵将死之时给朕传递了信息之事，到没想到，现在连已逝去的仙子记忆中都会有你的身影出现，紫玲。”

听着凉月的话初夏起身望向四周，在这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生灵的气息，不知凉月是在和谁说话。

“不过是无聊来看看故事，妖皇陛下向以前那般假装没发现我不好么？”空气中传来了铃铛的清脆响声，接着一个孩子模样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粉雕玉琢精致可爱，但又美得妖娆倾国倾城，一身随意的淡紫色衣裙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那出尘的气质，但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妖魔般的魅惑。

初夏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她的身上，她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或者说，她的气息是独特的，不属于六界中的任何一界。

“这次就不行了，因为哥哥他对你已经产生了兴趣。”

“是啊，界主一个两个的都不好对付。”那个叫做紫玲的女孩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话音刚落，仙帝辛仁便推门而进。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看着来人，紫玲有些好奇，她本身就没有任何气息，就算是界主也没办法发现她。

当然，凉月是个例外，或者说她们妖界界主是个例外，因为初任妖皇潘多拉和这种气息渊源颇深，已经融入血肉并将它代代传下，所以，许多年前的初见，凉月才能发觉她的存在，并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从刚刚璃雪的记忆里，再加上初任仙帝虹霄留下的文集，我才能断定你的身份。”辛仁看着面前凭空而立的紫玲，忍不住微笑，好看的双眸弯弯的，好似半开的桃花：“不过，倒是真没想过漂浮在六界之外的生灵居然真的存在，你应该知道不少关于六界还未创立前的事吧？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