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遇袭
云陌国境,边陲,云荡山脉。
绵长的古道上滚烫着热浪,层峦叠嶂的山林看不清方向,马蹄践踏地面引发碎石扬起,两马一车缓缓而来。
前方,高头大马上夏鸣把玩着他的酒壶,目光时不时扫过道路两旁,懒散的目光随之变得尖锐,可一切照常后又恢复一副慵懒的模样,只是从他刻意放缓的速度可以看出,他心中远比他表面上要慎重得多。
从长安到现在,一晃将近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三人亲身经历了江湖的跌宕起伏,反复无常,尔虑我诈……不得不说相比之在长安的时候,三人都成长了许多,也懂得了很多。
“律——”
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岔路,并不熟悉路况的夏鸣没有冒进,而是纵马止步,回头朝身后喊道。
“忆君,前面两条路怎么走?”
马车上正在和小白玩闹的忆君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说道。
“你等等,我问下。”
说罢钻进车内,只见简陋的车厢里,一个中年妇女半依在窗边,略显衰色的脸上透着寻常妇人没有的雍华与淡然,简朴的布衣衬托出她不凡的气质,一双眼睛里满是通晓人情世故的睿智。
在她身边,还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同样一袭简朴的布衣,本应天真烂漫的面孔上不知为何浮现出担忧与惧怕,不俗的容颜就像一块未经雕刻的璞玉,可以想象等她长大后是何等的绝色。
这两人是十天前忆君等人在云荡山脚救下的母女,当时一伙山匪正朝车队发起攻势,忆君等人虽说纵马杀到,可是上百人的车队却只剩下十几个人。
其中除了这对母女外十余位随从无不身受重伤,加上没有医治的条件,一路来都死完了,最后的一个,在刚刚吐血身亡,还是忆君为他做了个草席完事。
要说为什么要带上这两个人,还要从十天半个月前说起。
因为一些琐事,忆君等人不得不离开之前的地方,由于其他的路都被封死了,只有云荡山脉这条路。
再然后,遇上了这破事。
刚好这母女二人也要去云荡山脉另一边的黑石城,一来顺路,二来人生地不熟的哥三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三来,中年妇女向他们保证保护她们母女平安送到黑石城后必有重谢。
于情于理,哥三一合计都觉得这事有搞头,所以一来二去就带两个拖油瓶上路了。
“忆少侠,有事吗?”
看到忆君走了进来,秦青微微一笑,问道。
秦语筝似乎有点惧怕忆君,往秦青身边靠了靠,埋下头去。
没有在意秦语筝的动作,忆君开门见山的把前面出现岔路的事情说了出来,直接问道怎么办。
秦青愣了一下,随即道。
“我们云陌人有一句老话,逢林莫入,见路往左。”
“我知道了。”忆君点头,然后离开。
见忆君离开,秦青拍了拍女儿的头,有些怪罪的训斥道“你这个丫头,怎么一看到忆少侠就往我身上躲?忆少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秦语筝撅着嘴,不岔道。
“他就是个杀人魔王!把三叔他们全都杀了,他们还活的好好的,只要到了黑石城就有救了啊……”说到这,秦语筝不由得哭了出来。
平时她和三叔关系就好,当初山匪突袭,是三叔挡在她身前打退了几次山匪进攻,最后山匪被打跑了,可三叔也快不行了。
但是他还没死啊!明明还有救的……
无端的,秦语筝对忆君升起一抹怨恨,她恨山匪的肆无忌惮,恨他为什么见死不救。
女儿的悲伤让秦青无奈之余也升起一抹哀伤。
三叔的伤势已经不可能支撑他回到黑石城,与其每一刻无比痛苦的活着,倒不如了却残命上路。这一点秦青清楚,三叔也清楚。她本想好好的跟女儿说说,可是看秦语筝悲伤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抱着秦语筝,长叹一声。
车外,忆君朝夏鸣喊了一声。
“老夏,走左边!”
夏鸣应了一声,一马当先的开道探路。忆君也催动马车,紧紧跟随。
突然听到车内又是传来一阵抽泣,不由得眉头一皱,撇了撇嘴。
“不就是死了个把人么,多大点事!至于哭一路么!大家闺秀就是麻烦!”
忆君嘴上没说,心里却将车内两人埋汰了个遍,这时在后面殿后警戒的吴昊突然纵马过来,低声说道。
“老大,事情有点不对。”
他往后面的密林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道。
“有人跟着我们。”
忆君眉头一扬,笑道。
“那群山匪还不死心?看来是来报仇的!正好劳资有点不爽,送上门来让我松松手。”
和忆君的不屑不同,吴昊则显得有些担忧。
自从救了这母女俩后一路上都不太平!十天来一行人居然遭受了大大小小十余次山匪的攻击,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晚上,这群山匪居然发动夜袭!要不是夏鸣半夜起来撒尿发现树林里全是黑影,说不定真让他们得手了!
事到如今,想想都后怕不已。
“老大,这母女俩身份不一般,我们未必能护得住啊。”
一想到一路以来,那群山匪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杀招,突袭,吴昊实在是心惊胆颤,一时间竟心生退意。
忆君瞥了他一眼,看透吴昊心中的惶恐,他冷冷一笑,反问道。
“你能半途而废吗?”
此语一出,吴昊后背冰凉。
刀客,讲的就是一往直前,最忌半途而废。只要你放弃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最后无穷无尽,心生心魔。
现在,吴昊如果因为自身安危而弃母女而不顾,将来必定心生愧疚,一生武道境界必将缓步不前。
况且,就算他们想脱身而出,那群山匪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吗?从他们救下秦青母女起,就已经进入山匪的必杀名单,虽说忆君并不知道那群山匪目的是什么,受何人所托。
但是,忆君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想自己这行人活着离开云荡山脉。这里山高林密,野兽众多,正适合毁尸灭迹。
忆君可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不辞辛苦,折损百余人后还会放自己等人离开。
“我们,是大唐弟子。”忆君严肃的看着吴昊,后者如梦方醒的点了点头,其中要害在忆君的提醒下清晰可见,吴昊心中的退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执着。
“让老夏慢一点,前面肯定有对方的埋伏,准备好武器,我敢打赌,这是最后一波了。”
这几天,山匪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趁着夜色突袭,而今天居然选择在白天就动手,显然对方已经做好将忆君等人一网打尽的准备。
之前的突袭,只能算是引诱,逼迫他们选择往这个方向走,而今天,就是发起总攻的时候。
看着前方曲折不平的道路,忆君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打起十二分精神。
山匪里,有高人。
随着众人的前行,周边的树林变得异常的寂静,不仅连野兽的嘶吼都没有,连一路上不绝于耳的鸟鸣也消失不见,气氛异常的压抑,连坐下的马儿也变得焦躁不安。
探路的夏鸣回到忆君身边,不离手的酒壶挂在腰间,吴昊抽出绣春刀神色谨慎,忆君也拿出天琅,蓄势待发。
仿佛下一刻,寂静的树林将会化成野兽将他们吞噬殆尽。
“这里往西走十几里就是黑石城,他们要动手只能选择这,等下一旦出事,你们两个带着秦青母女突围,我断后。”
吴昊刚要说话,就看见忆君自信的一笑。
“放心,老子要跑,谁也拦不住。”
夏鸣这时扫了忆君一眼,道。
“别让我妹守寡。”
忆君咧嘴一笑,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阵犀利的破空声接片响起!前后左右突然出现密集的箭雨!箭头在阳光下泛着黑光,显然淬了毒!
“保护她们!”
忆君大喊一声,径直冲了出去,天琅刀在身前舞动一片刀花,汹涌的衍气顺势而出,直接震落大片箭矢。
趁此机会,忆君腾摞辗转,眨眼就冲到林子边缘,天琅刀自上而下爆发出一道血一般的刀罡,只见面前树木被连根拔起,暴露出大批黑衣人。
忆君心中一沉,一眼看去竟有上百人!敌人的数量超乎想象,可他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杀入敌群,只见黑衣人中刀光大作,惨叫声不绝。
另一边,因为忆君的动作吸引了大量敌人,蛰蓄待发的吴昊和夏鸣带着秦青母女找准包围最薄弱的关节冲了出去,届时惊呼声四起,人声嘈杂。
黑衣人中,一蒙面男子神色淡然。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手持古朴长刀的少年正在上百人的包围中左冲右突,凭借着高于黑衣人的实力大杀四方,才只是片刻,就有八位手下死于其刀下。
“少主,”一位黑衣人走了过来,恭敬道:“另外两人已经冲出弟兄们的包围,秦青母女也被带走,我们怎么办?”
蒙面男子语气中满是阴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黑衣人赶忙离开,带着人追赶吴昊等人而去。
看着仍在负隅顽抗的忆君,他冷冷一笑,吩咐道。
“用赤血弩,给我杀了他。”
任何和那个女人有关联的人都要死!小子,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杀了我这么多兄弟,是时候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