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十里红妆 (六)
或许是太过于在意,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亲力亲为。我看着忙着像个陀螺似的若君,原来柔弱的她也可以变得很能干。
不到一段时间,若君整个人便消瘦了下去,也招惹了一些话柄。
别人都说人家出嫁,是夫家在准备一切,若君姐姐却要自己一个人来。
我有点不太明白,不过还是知道一点,他们在说董桢的不好。
于是,偷偷捡了一袋的小石头放娘给我的荷包里,谁嚼舌头我就扔谁,一副无赖相。
若君姐姐总哭笑不得,说着不碍事,怕是我名声坏了,以后不好找婆家。
我瞥了瞥嘴,名声早就不好了,谁在乎。
时别几日,这次是去挑布。绸缎庄里花花绿绿的衣裳只觉得难看,若君姐姐拿了一匹艳丽的大红色的布料,映的脸色都红彤彤的,又买了很多丝线。
然后开始彻夜不眠的裁布,刺绣……我从小没学过女红……也不懂那些到底是什么,只在一旁玩。
她很辛苦,可是我看到她每天都是笑的。那种笑,我在爹娘在一起的时候也见到过。可我不是很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喜欢吗?好像多些什么。
日复一日,转眼过了数月,那匹大红色的绸缎被若君裁剪成一件好看的衣裳。
我记得以前看到过,那是嫁衣。娘说那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出嫁的女子也是一身红衣似血。
若君穿着嫁衣款款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旁的人眼里尽是惊艳之色。
看多了若君的一身素白,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再怎么淡如水的女子,配上嫁衣都是极美的。
刺眼灼目的艳丽,只为了一个人。
突然很想试试那身嫁衣,我穿上又是如何?
没几日,消息便传来了,我拔腿往外跑去,为了见哥哥,也想……见见董桢。
若君比不得性子野的我,再怎么心急也被我慢慢甩在了身后。
很远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我知道肯定中了。远目一处耀眼的红,渐渐近了。
我有点兴奋又有点担忧,爹爹说过,哥哥中了,我们家可以过得好一点。
“如果不中怎么办?”脑子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甩甩头让自己不要乱想。
队伍越来越接近,我看到骑在马上的是面色沉重的董祯,被众人簇拥着,搭上四周喜庆的红色,在热闹的送喜队伍中特别不匹配。
心里突然咯嗒了一下,没看到哥哥……
我跑过去朝着董祯大喊:“哥哥?我哥哥在哪儿?”
董桢垂下了头,从马上慢慢下来走到我面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焦急哥哥的下落,他却突然伸出手拥我进了怀里。
脸一下烧了起来,再怎么像男儿,我也是女儿身。我挣扎着要离开。
董桢抱的更紧了,低低的说了一声,“子楠……对不起,子诺回不来了。”
推他的手顿住,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挤压着内脏都要碎了的感觉。
抬头看着他确认的问“什么……是,回不来了?”
董桢不说话,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下,掉在了我的脸上,很热,也很疼。
“你给我说清楚,我哥哥在哪儿?”我一把推开他,看到他哭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
“你们一起走的,为什么我哥哥没回来,啊?”我吼着,开始拳打脚踢,他高我那么多,就是不还手。
脑袋里满满的气愤和我想忽略掉的难过,哥哥没有回来……董桢却高中回来了,如此的落差,我能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
直至爹娘过来了,把我拉开,我才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
“子楠……”
董桢沉默很久的第一句话,我抬头狠狠瞪着他:“说啊,我哥哥在哪儿!”
爹娘拽着我的手颤了一下,也抬头看着董桢,等着他的回答。
“扑通”一声……是董桢跪在地上,对着爹娘和我。
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了,哥哥永远回不来了。
怨恨,难过……突然灌满了脑海,连着之前的一幕幕,及背后一片喜庆的董桢,在我眼里,生生变成了讽刺哥哥回不来的事实。
挣开爹娘的手,一路跑向了桃花林,心里难过的传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董桢?
河水潺潺的流动着,和往常一样的景象,可是哥哥,回不来了。
纵身跳了下去。水很凉,很清,一点点的降低了刚才的冲动,我游倒水面上,又一头扎了进去。
凉意入体后我突然想起了哥哥的好。他笑话我的样子,他给我带吃的的样子,他打趣我的样子……
眼睛开始发酸的,有东西从眼眶溢了出来,带着压抑的那股难过倾泄而出。
四周的水是冰冷冰冷的,眼睛里的水是热热的疼。
我放开了身体,让四周的水就这样包围着我。闭上眼睛,突然想就这么结束。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在自己屋里。熟悉又简单的摆设,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和上次昏过去一样,睁开眼,便看到了娘红肿的眼。
和上次不一样,娘没有扑过来,我看到了她强力抑制的眼泪。
“爹呢?”我软软的问道,浑身感觉不到力气。
“处理你哥哥的事去了。”娘边说边用手帕又抹了抹眼睛。
“子楠啊,你别这样,子诺没了,你要是再没了,爹娘怎么活啊……”
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好像个孩子,完全没了平时掐腰说我的气势。
心里被揪起的疼了,是啊,爹娘也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让她们也难过。
我眨了眨眼睛,酸涩的厉害,捏捏娘亲的手,算答应了。
哥哥的丧事在一个星期后处理的,董祯因为哥哥的丧事,把和若君的婚礼推迟了一个月。
我知道后只是嘲讽的笑笑。哥哥一条命,他赔不起。
董祯说,哥哥是在他们科考的前一天掉下山崖的,本想去踏青走走,遇到了暴雨,天黑迷了路,哥哥不小心掉了下去,尸体都没有。
如此的巧合,如此的自然,如此的顺理成章……我冷笑,真亏他说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