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对上她笑开的眉眼，突然窘迫起来。

“回去吧，三天之内，你那个姐姐会好的。”

我点点头，背过她走出铺子，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团刺眼的白光。

手伸出的时候，触到桃花树的枝干，我独身站在桃花林里，抬头四处看了看。

桃树林立，哪有走廊，哪有铺子……

难道梦游了？低头看了一眼染红手指，还有未褪尽的朱砂红。

那，是真的了。连同她说的话，也会是真的。若君姐姐会醒过来，董桢也会开心的。

“他们会成亲的。”哥哥的话回响在我耳边。

“成亲？”心里有点空空的，像有什么被掏空的感觉。

“成亲应该很好玩吧。”我自顾自的笑，跑回了家。

书呆子带着若君姑娘来我家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说不出为什么开心。

若君梳着好看的发鬓，穿着一声素白，很漂亮。比起那之前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气色好了很多。

她看着我温柔的说：“你是子楠，董祯说我昏睡的时候你去看过我。”浅浅的笑挂在嘴角，会动的若君果然很好。

“嗯嗯，漂亮姐姐，哥哥说你和董桢会成亲的是吗？”我兴奋的问。

若君怔了一下，有些难以开口的红了脸，我看到她的手轻轻的扯了董桢的衣袖。

董桢朝若君傻傻的笑了一个，又侧头故作生气的瞪着我。

“等进京赶考之后，回来就成亲。”

我凝视着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神情，大有羡煞旁人的意思，哥哥轻咳了两声，我敛起神，觉得两个人有些刺眼，为什么？

“子楠看过新娘子吗？”若君弯下来，看着我笑着问。

心软了一下，若君的温柔，连我无法拒绝。只得木木的回答：“红红的……娘说那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候。”

“是啊，十里红妆呢。”若君说着，眼里满满的期待和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嗯，十里红妆。”董桢在一旁承诺。

“我也要。”我笑呼呼的凑上去。

不料一群人都笑了。

“子楠思嫁了……不羞。”哥哥在一边打趣。

我撇撇嘴：“哥，嫂子还没着落呢。”

哥哥一顿，也红了脸，尴尬的做了个要揍我的动作。

自那之后，我便常常能见到董桢和若君，也渐渐明白了何为才子佳人。

我开始很少去，或者不去河边了。缠着娘给我梳好看的发髻，学着其他女子一样，行不露足，笑不露齿。

哪怕被一起捞鱼的伙伴嘲笑，哪怕被哥哥一次次的敲着脑袋问我怎么了。

除了娘会放心的说：“子楠长大了。”

其他人都把我当成我糊涂了，是啊，我大抵真糊涂了。我看着河面上几分扭捏的倒影，不像我自己，可那就是我自己。

“子楠有心上人了吗？”

若君坐在我的旁边，看着远处的哥哥和董桢问。

我摇了摇头：“董桢是若君姐姐的心上人吗？”

若君僵住了表情，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随即释然的转头看着河面。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董桢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长辈们都默许了这门亲事。”

我听着，心里揪出了一阵酸楚。

“可是……我没把握他对我的那份心意，到底是什么……”

若君自顾自的说着，仿若忘了我的存在，又或许是觉的我不会明白罢了。

我拉住她的衣袖，想说点什么，什么呢，安慰？我不知道，只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情。

没来得及说什么，衣袖在我的手心滑过，若君直直的朝着河面倒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的事，那抹素白浸入水里，我朝两个人喊了一声，便扑了下去。

我是拖不住若君的重量的，凭着十三岁的身体去带着十七岁的若君，将她拉住不被水流冲走已经是我的极限。

体力快速的流失，哥哥和董桢的声音近了，河水灌进了不少，我努力的憋着气，意识开始模糊。

两个身影相继而来，身子不知被推了一把，离了若君，也离了岸旁，顺着水势卷了过去。

“子楠，子楠……”

是娘的声音，还有爹和哥哥的。

我难受的睁开眼，娘就扑了上来，眼泪簌簌的贴着我的脸流下，我费力的抬起手，抱住了娘。

哥哥和爹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其他人呢？”我问。

“没……事，都……没事了。”

哥哥挤着欣慰的笑，可我觉得总有些欲言又止。

天色渐渐黑了，我怕黑，娘便点上了油灯。脑袋还是会疼，我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屋子，不知若君怎么样了。

“子楠，我是哥哥。”

我翻了身子，答道：“我歇着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我听到哥哥走近的声音，佯装休息的模样，将被子盖过了头。

“跟哥哥还耍心眼。”

我沉默着。

“子楠，你喜欢董桢罢。”

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对着哥哥：“谁告诉你的。”

哥哥噗嗤的笑了，扯起被子给我裹上。

“子楠，董桢是不能喜欢的。”

我走了神，哥哥之后说的几句话是什么也没有去听。第一次被人肯定那份心里奇怪的感情，是喜欢。

肯定那份感情的人是我的哥哥，很了解我的人，那一定是对的了。可哥哥也说，不能喜欢。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推我的那双手。是啊，不能喜欢，我看着哥哥走后又空下来的屋子，心里也空了。

“娘，以后不用给我梳发髻了。”

娘呆滞的看着我，遗憾的叹了口气，说了一个字：“好”。

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像以前一样，我毫不留情的抢光了哥哥碗里的食物。

得意的对哥哥做了鬼脸，总算，哥哥眼底的担忧烟消云散。

这该是我本来的样子。

赶考的日子很快便到了，哥哥同董桢一起前去，马车颤颤的走远了，直至再也看不见，若君才不舍的从望夫石变回了活人。

“回去了。”

我高兴的从地上跳起，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引得若君抿着嘴笑了两声。

若君变得越来越忙了，我知道，她在准备着和董桢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