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就到了。”

段南仪拿起空茶杯走到一旁的桌边，亲自倒了一杯水，“白水而已，阿纪别介意。”

段纪的心情由担忧和不安，在看到段南仪悠然地坐在那的时候，顿时变成了隐隐的薄怒，和……一丝后怕。

从段南仪的称呼变换中，段纪知道，她这是在以长姐的身份和他说话，而不是臣子。

“皇姐无碍，朕也就放心了。”段纪走到位置上坐下，拿起段南仪刚倒的水饮了一口。

“楼家的小表妹又缠着阿纪了？”

“嗯。”

听到段纪的肯定回答，段南仪开心地笑了笑。

“那阿纪此时的反应，是以为我真的出事了？”

“陈嬷嬷的神情太逼真了。”段纪无奈说道。

段南仪素手轻轻摆弄茶杯，良久，看向段纪淡淡的说：“不过，我这次让陈余带你过来是真的有事。”

陈余此时也推门而入，段纪在看清陈余身后的那人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段然见过皇上，长公主殿下。”

“平身。”段南仪面带微笑地说。

在段然落座后，陈余适时地端上一杯上好龙井。

段然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局促，十岁的他可以不畏杀戮，不畏生死，唯独害怕段南仪。

害怕她不开心，会生气，所以当初她让他离开这个充满他儿时回忆的皇宫时，他也毫不犹豫地照办。

理由，仅仅是不想让她生气就够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段南仪都经受过怎样的淬炼，忍受了他们不敢想的痛苦。

“阿然，长凛习战两国的战争即将开始，你来担任我方的主帅可好？”

段纪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突起。

“皇姐，你可舍得？”段纪按捺住心中的怒气。

“阿纪，我们不是说好让阿然自己来选择的吗？所以无所谓舍不舍得。”

段南仪和段纪之间语气的争锋，段然听得出来。

七岁跟随父皇上战场，八岁开始带兵，虽然经历过的战争有大有小，但也算是战无不胜。

生在皇家，谁又真的有过所谓童年呢？

“四姐，五哥，阿然是愿意的，武夫子的毕生心愿便是能让我上阵杀敌，我想帮他完成心愿。”

“阿然！”段纪听到段然的这句话后，生气地喝道。

见段纪如此关心自己，而且自己从小就希望能像普通人家一样，自然的称呼父母兄弟，而不是加上尊称。

今天，他的心愿也算完成了。

被送出宫的时候，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四姐和五哥，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

“父皇说过，在权力面前，无关年龄，只关能力，阿然有这个能力！”段然笑得非常开心，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五哥，谢谢你。”

段南仪一言不发地看着段然，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阿然既然想要权力，我成全他又如何？”段南仪从堆满奏折的书桌抽出一份卷轴。

显然是早已备好的。

“皇上，写任命书吧。”

段纪沉默了许久。

段南仪虽然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但眼中的警告之意十分明显，一旁的陈余也恭敬地将印玺端在他的面前。

没有理由拒绝，无法拒绝。

“是啊，战场上没有谁的命会更尊贵，年龄大又如何，没有能力也一样会死。”

段纪轻声的说，执起印玺在早已写好内容的任命书上盖上玺印。

“谢皇上！”

“三日后大军出发，段将军早些做好准备吧。”

将军……

听到这个称呼，段然用力握紧了手中的任命书。

他虽然跟随过父皇上战场，但也只是一个副将，主帅一位，无人敢与父皇相争。

武夫子因在战场上受过伤，右手已无力再握紧手中的兵器，从万人敬仰的将军沦落到在奢靡的宫中做一个平凡的武师，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不能再上战场，所以倾尽毕生所学来培养段然，只希望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能完成自己的遗憾。

所幸，段然小小年纪便武艺超群，谋略过人。

只希望能看着段然一步步走到顶峰，看一眼他当上将军时的风采，可惜却没来得及。

“九殿下……九殿下，阿然，我一声再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能……”

武夫子的话虽然没能说完便逝世了，但段然明白他的意思。

“夫子放心，阿然一定会当上将军，感受夫子所放不下的戎马一生，报效习战！”

八岁的段然跪在武夫子的床前，握着武夫子早已冰凉的手，铿然地说道。

如今，终于是实现了。

礼安风雨兼程地赶往鹭县，提前了整整一天抵达鹭县。

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礼安隐藏好身边的武器，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掩去了戾气，整个人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姐一般。

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是一个杀手。

礼安寻了一个客栈住下，明日先打听好消息。

而此时，县衙内屋之中，师爷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与他形成对比的是，朱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

“县长，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朱良瞧了他一眼，说：“当然，这种方法用了这么久，除了给他逃了出去，但说到底，又有谁真的活了下来？”

“可是……”

“本官懂你的顾虑，但是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种事关系到你我二人的生死，没有把握的事，本官从来不做！”

“这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哐啷！”一个茶杯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哎呀，手滑了。”朱良把手在另一边的袖口处擦了擦。

师爷立马噤声了，现在因为让那个人逃了出去，搞得参与此事的人，都人心惶惶。

若是他再说下去，朱良恐怕会以为他想要从这件事情上抽身。

那么，他就是朱良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