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被缓缓的推开了，李小沫走了进来。已是傍晚时分，天色黯淡了下了，空气有了些许清冷。

花香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拉下的夜幕。眼角溢出的无奈融进空气，心里的焦躁撞乱了心跳。她 尽量的压抑着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李小沫再次推门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他还没有醒来。”李小沫轻语，生怕惊吓了望着窗外出神的花香。

花香沉默着，其实她知道张诺还没有醒过来，她刚才输完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张诺，只是在准备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迟疑了，她害怕面对张诺那张沉睡中的脸，她看到后应该会比张诺更痛吧。

还有，事因她而起，那份愧疚与自责，始终挂在心间无法搁置。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相信他会挺过来的。”李小沫安慰着神情有些恍惚的花香。

李小沫心里暗自嘲讽，让别人不要担心，自己何尝又不担心呢，那种来自心底最真实的痛感让人已经乱了阵脚，现在的自己也只不过是在故作镇定罢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不要担心呢。

花香转过头，脸上写满了忧郁，她问李小沫:“如果说，如果说张诺会不会……”紧张的措辞中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不要瞎说。”李小沫急忙打断花香的话，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因为，花香说出来的话是她们最担心的事，是她们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事。

“这是我带给你的晚餐，我得回去公司一趟，然后在回来看你们，你先照应一会吧。”李小沫嘱咐道。

花香点点头，扯出一抹微笑。李小沫把带给花香的晚餐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小沫。”花香叫住了欲要推门离开的李小沫。

李小沫闻言后转身，疑惑的看着莫名的喊她名字的花香。

“谢谢你。”花香诚恳而温和的说。

李小沫嘴角上翘，皱起了眉头，举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欲言又止了那句“不客气。”她明显是对花香这句突如其来的“谢谢”极不适应，她更希望他们能把她所做的一切视为理所应当。他们，当然还有张诺。

花香看着李小沫，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了寂寥。花香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张诺的病房门前，同样的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推开了门。也许，思念比自责更痛苦吧。

病房的机器连续而有节奏的作响，输液管里的的药液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花香轻轻移步到张诺的病床前。

张诺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玻璃划破的伤口，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花香看在眼里，心中是说不出的绞痛，如果可以，这一切的伤痛，花香愿意一个人独自承受。

两行清泪顺着花香的脸颊滑落下来，花香紧紧握住张诺冰冷的手，温热的泪水疯狂的撞击在张诺的手上，似乎想要敲醒沉睡中的他。

“醒醒，你醒醒……”花香哽咽，情绪几尽失控。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如万箭穿心般的刺痛，握住张诺的双手更加用力。

“为什么？为什么？”崩溃的内心只能悲悯的向上天讨要答案，明明知道那是徒劳，却还是说的那么撕心裂肺。

花香低声嘶吼，那种宣泄时的歇斯底里，犹如世界坍塌末日到来。即使如何风生水起，张诺还是依旧处变不惊的躺在病床上，将微弱的呼吸和不明显的心跳幻化成一条不平整而有节奏曲线。

花香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被子的一角，紧紧握着的手也松开了，留下了血液被挤压后聚集的鲜红色。

她的手开始缓缓向上，游移到张诺满是创伤的脸上。她触摸着额头上一条长长的已经结了痂的伤疤，仿佛这条伤痕不是刻在张诺的头上，而是刻在花香的心里。

花香把头埋进了张诺的怀里，静静的感受着微弱的心跳，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消失在煎熬的等待之中。

就这样的依赖，花香还是怀念，虽然没有往常温热，却依旧有一团烈火，燃烧在花香的内心，如果没有生死，这样静静的陪伴便是最好。

不知不觉，黑夜已经又一次的主宰了大地，花香还是贴在张诺的胸膛，感受着丝丝冰冷的体温。这一幕，就像是是被定格的老旧电影。

这一切，被早已赶回来的李小沫看在了眼里。李小沫并没有打扰她，因为她知道那种生死离别的痛苦，应该留给她们更多的时间，即使或许，张诺什么都听不到。

许久之后，花香才走出了张诺的病房，坐在长椅上的李小沫也站了起来。花香看到李小沫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花香急忙抹去了流出来的眼泪，现在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他之所以要伪装的很坚强，是想要给所有人一种她有一副铁石心肠的错觉。

“小沫，我有话要跟你说。”花香变的平静下来，径直的走在了前面。李小沫稍作思忖，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月亮旁边笼罩着一层阴云，照在地上的月光有些暗淡，医院门外的香樟树下，花香背对李小沫而立，只是把沉沉的背影留给了李小沫，看不清她脸上僵硬的表情。

李小沫焦急的等待着花香开口，这段时间的她有些崩溃。

“小沫，”花香缓缓开口。

“啊，嗯”花香突然冷不丁的开口让思想抛锚的花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答应到。

“答应我件事好吗？”花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

李小沫疑惑的盯着背对着她的花香，心里有些不安，良久没有说话，因为她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花香。

“小沫，答应我好吗，就当是我求求你，行吗？”花香说罢，“倏”的转身，眼睛里闪烁着晶莹。

李小沫听着花香的哀求，心里不是滋味，也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嗯，我答应你。”李小沫语气坚毅，既然选择了答应，就算再难，也要竭尽全力。

花香心里有些感激，也有些感动。“如果张诺醒来后，把我来过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他好吗？”花香询问着李小沫。

李小沫更加疑惑了，于是反问到：“这是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

“你明明还喜欢着张诺，你为什么要提出分手？他是因为你出的车祸，现在你又要转身离开，这些伤痛你让他醒来后如何独自承受？”李小沫也不在顾及谁的感受，反而变得有些不依不饶。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自私，有些残忍，但是我不得不离开，因为我有苦衷。”说“苦衷”两个字的时候，花香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

苦衷，苦衷，该死的苦衷，为何这个世上要有那么的苦衷。

“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吗？”李小沫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对不起。”花香断然拒绝，就连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会答应不会告诉他。”李小沫面无表情，她不知道面对花香的哀求，除了这样做还能怎样做。

“谢谢。”花香说着，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回病房去了，只留下李小沫一个呆呆的站在原地还在沉思着。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请你把我的那份爱一并还给张诺”花香突然停下脚步，扔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走了进去。

花香的那句话还萦绕在李小沫的耳畔，她苦笑着，无奈，难过，懊恼，心酸，一时全都涌上心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