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东窗事发
当我把结果汇报过去后,孔忆然一声不吭就把电话挂了,明摆着对我的结论嗤之以鼻。
第二天,庄云尚又在会议室等我。我神秘兮兮的凑近他,问:“你是不是暗恋孔忆然啊?”
庄云尚把孔忆然没表达完的鄙夷全表达出来了,冷哼加白眼。
气的我狠推了他一把,坐在地毯上,逮着电视遥控器出气。
庄云尚在我身后低笑几声,拉我起来,说:“既然周五没有晚自习,带你去我家玩,你去不去?”
“不去。”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庄云尚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跟你又不熟,还是住在饭店的好。”
庄云尚开始生气,冷冷丢给我一句:“好一句不熟。”“咣”的一声便摔门出去了,简直不可理喻。
我把这件事说给莫言听,莫言全当笑话,笑过一句点评都没有,很让我挫败,终于明白罗敷讲他的佚事后等不到我回应的心情了。
严薇亚一直觉得我和莫言的交往很神奇,我们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偏偏就是这样互不了解的两个人玩的却如同前世就认识的一样。孔迟归那个看谁都不象好人的人,竟也放心我和莫言相处。我猜测了一番,四人帮肯定背着我将莫言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知道人家是清白出身,才如此睁只眼闭只眼。
学院上空的飞机飞的越加频繁,军事理论课上老师解释说,台海关系紧张,中央正在加强对台海的巡查。我和莫言对多媒体屏幕上的战斗场面并不感兴趣,纯粹当成电影来看。下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女生塞给我们两张纸条,原来是男生们表白来了。我顺手把纸条团成一团扔掉,要去看莫言的。莫言耸耸肩,指向我身后,我低头看去,她的纸条也团成一团扔掉了。两个人为这份默契笑开了怀。
转眼进入了11月,庄云尚自那次生气后一直在外出差。锦江饭店的前厅小姐收我的包裹收到手软,有八大家寄来的各色秋衣,有四人帮寄来的围巾鞋帽,顾人杰寄来的南京板鸭,宁川从香江寄来的一套典藏版《神曲》,苏杭从普罗旺斯寄来的熏衣草标本,甚至远在西双版纳的汤圆圆也随大流,寄来一罐版纳椰香咖啡。我对着镜子把秋衣鞋帽试了一遍,边试边想,11月份里究竟有什么好日子,值得他们这么破费,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孔忆然的生日,他们该不会提前帮我把生日过了吧?
孔迟暮在夜半钟声里笑的更加邪恶,他说:“迟陌,你惨了,迟归他们没能瞒住你独自在无锡求学的事情,正被长辈们骂呢,现在就等你过年回家开审了。”
我挂上电话,一阵恶寒。怎么就忘了,我住在饭店只有八大家的后辈知道,八大家的长辈又怎么会把秋衣寄到饭店呢。
“一群笨蛋,守个秘密都守不住。”我捶着床,睡意全无。完了,八大家加上孔家,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我淹死。
也不知是不是迟暮把我知道泄密的事实说出去的,四人帮纷纷心虚着给我打电话问好。我挺佩服自己的,早餐一杯牛奶加芝式蛋糕连续说了四遍也没见不耐烦过。严薇亚笑的极不自然,像被口水呛着一样,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把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
都是罗敷那个祸害,在罗家聚会上说漏了嘴,算是在八大家集体出现的场合公开宣布了我的去向。外公当场气的摔了酒杯,指名道姓的要顾愁予叔叔就是绑也得把我绑回去。要不是罗爷爷他们拦的快,我现在早就在苏州孔府数鸽子了。
我咬牙切齿的感谢罗敷同志的一不小心,正是他的一不小心,让我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快乐的在无锡玩了。至于将要到来的暴风雨,过年回家再说吧,有八大家的后辈在,还愁找不到替罪羊么。
果然,余下的日子我过的逍遥无比,拉着莫言把无锡的几大风景区逛了个遍。崇安寺的地下商场更是淘宝的好去处,卡哇伊的发夹,米奇的包包,色彩纷呈的手绘陶瓷,看的人眼花缭乱。孔迟归似乎早料到我会如此,一天竟要打三遍电话问我在哪里。
心里没有负担,日子过的就快了。上上课,逛逛街,考试前熬个通宵,轻松的挨到了放寒假。莫言不跟我同路,顾愁予叔叔拿着外公的鸡毛当令箭,提前十天就来无锡给我收拾东西,时刻准备着逮我回去。
今年的苏州格外的冷,我裹着孔忆然的羽绒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八大家的长辈见我回来,面上都很平静,我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网打尽,单等着四人帮他们回来算总帐呢。
李姨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清代康熙年间的暖手炉,我用羽绒服包着,小心翼翼的问她:“这玩意儿砸的坏吗?”
李姨笑的眼睛眯成弯月状,把暖手炉从羽绒服里扒出来,塞到我手里:“放心吧,你外公让我拿给你的,摔了他也没的说的。”
我吐吐舌头:“李姨你错了。这个暖手炉一定是外婆想拿给我的,外公让你拿来,明摆着我若是砸了,提头来见。”李姨“哧”的一声笑了,轻点一下我的额头,说:“八大家的娃娃里头,就数陌陌最讨巧。”
四人帮再怎么拖,也不敢拖到除夕不回来。我乐得坐在孔府院子里,看他们陆陆续续来给外公外婆见礼。宁川发型变的帅气多了,苏杭烫了个卷发,美的像尾人鱼,汤圆圆倒是一头泼墨似的披肩长发,顾人杰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谢若初是跟孔迟暮一起回来的,见到我手里的暖手炉吃惊不少,暗暗称羡。孔迟归自然与四人帮的余众同进同出。外公的脸色自我回来就一直没有好过,基本上每个见礼的都是笑着进去,耷拉着脑袋出来,再怒瞪我一眼。
孔迟暮不改国人本色,除了行事有点海派,传统的汉化礼仪执行的一丝不苟。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老爷子前头把该骂的话都骂完了,轮到他时想骂也骂不了几句,他的脸色就比其他人愉悦的多。冲到院子里就抱着我转了一圈,把我吓的惊叫连连。孔忆然站在黑红色的窗棱下,幸灾乐祸。身上裹的雪裘白净无比,映衬着她因笑而泛起嫣红的双颊,分外妩媚动人。孔迟暮都看的呆了那么一下下,想来孔忆然的青春常驻还是很令人吃惊的。
我把手炉塞到迟暮手中,笑着跑向孔忆然,也不管迟暮抱着手炉连呼“炸弹”。严薇亚和谢若初从抄手游廊那边远远过来,一时竟没分清我是谁,孔忆然是谁。走近了,才笑道:“然姨清灵,迟陌明媚,顾妈妈说你们像姐妹,一点儿也不错。”
孔忆然得意的瞥我一眼,我不屑的白回去:“装嫩。”被孔忆然挠的笑个半死。
八大家的后辈还要去罗爷爷、宁爷爷家见礼,在孔府聊了一会便散了。孔忆然问我怎么不去,我推说冷,不愿去。她“切”了一声,说,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一准儿是怕挨骂。我呵呵干笑两声,从她身边跑开了。
这不废话吗?我是势单力薄,跑不出孔家的范围,要不就冲着八大家逮我的势头,想想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我早一跟头翻出去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现在落在如来佛手里,跑是跑不掉,我躲还不成吗?
事实证明,该是你的躲也躲不掉完全是真理中的真理。
除夕是在罗爷爷家吃的年夜饭。外公本不想去,他一门心思全在收拾我上了,到了罗爷爷那儿,担心罗爷爷会给我说好话,他收拾我时就不能收拾的很彻底了。罗爷爷说孔府太静,放个炮仗也怕把宅子给炸飞了,还是去郊区别墅的好。外公就转过头来,佯装询问我们的意见。迟归迟暮看眼色的本事高人一等,自是不会说去的。我一咬牙,故意对外公的眼色视而不见,抢过话筒就说好,罗爷爷直赞我爽快。
到了罗家别墅,我傻眼了,八大家竟然都在罗家聚齐了,就算罗爷爷想救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外公面有得色,一副“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的表情。我求助的目光被四处驳回后,立马变成视死如归的慷慨之色,死也要死出孔家的气魄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长辈们把我招过去开始单个审。先从无锡的环境状况问起,气候如何,民风如何,治安如何,发展如何,消费如何,紧接着问我学业如何,生活习不习惯,吃穿用度够不够,最后开始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训诫,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什么儿行千里母担忧,感觉像在开报告会一样,还是机构报告会,听的我头都大了,正在琢磨脑袋里还有没有空地,赶紧拿来再装一点时,脾气温和的罗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了几句好话,总算把我放了出来。
楼上,谢若初他们正分成两桌打麻将,见我上来,个个偷笑,看见他们这样我就来气,又转身回楼下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庄云尚打电话来。我想他既然能知道我的名字,那么查到我是谁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说:“孔迟陌,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