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谨言慎行
“小公子,小公子……”一个略带着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的倦意仍未退却,意识却半清醒。
“本公子在这儿睡觉,勿扰。”我懒懒地说道,声音也仿佛若有若无。
他停了一会又道:“这个陷阱被我下了药,久待会昏迷。”
我一蹦而起,抬眸,道:“那你还不拉我上去?”
“噢。”他呆呆地反应,扔了一条绿藤下来。
双手抓住绿藤,上面的人用力扯着藤,顺势拉我上去。
无奈着实体力不支,拉到一半双手滑落,又重新跌到最底处。
“啊!”我惨叫,背后的痛处瞬间使我倦意全无。
“你还好吧!”他带着关切的语气向下看。
“你摔一次试试。”我白他一眼又继续翻身揉着背。
“嘭。”一个人影从上面一下子掉到下面。
我傻傻地看着他,发现他居然也是一身白衣。这年头,怎么穿白衣的人这么多,可都不是我的小白衣。
“我摔下来了,这个高度并不高,不是很疼。”他起身拍拍白衣上沾染的泥土。
我用揉背的手指着木盒;道:“你有这个吗?没有,当然不比我痛。”
他垂眸道:“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来寻找四……师傅。”现在是非常时刻,身份不宜透露。
他摸摸下巴,双眸突然发亮,“奇男子!!我背你上去吧。”
他把我放在他背上,向上一跳踩着土壁便出了这个坑,背着我上山。
他的背暖暖的也很踏实,我便安心睡去。
背上的冷风刺着伤口,将我痛醒。“白衣,我冷,我痛。”
他不答话却是加快步伐。越接近山顶就越冷,然,不只是痛,腿也痛,心更痛。
我将头压在他肩上,轻轻哭泣,眼泪沿着眼角顺着脸颊的弧度滴在他的肩上,浸湿他的白衣。
他怔住转头看我,我也连忙擦去泪,终究还是被瞧见了,第一个见我哭的人。
“真的很痛吗?对不起。”他低沉地说,却掩饰不住他稚嫩的童声。
“不是你的错啦,不要说对不起,你快赶路,”我安慰道,望他不要自责。
“那好。”他又继续向山顶前进。
一点一点接近山顶,我是到了云山,心里满是期盼父母寻我。
“小公子,到了云山,我先进去替你通报一声。”他放下我好心对我说。
他走后我就往巧音笛里吹一口气。环视云山果真不负盛名,抬头可见云雾缭绕,四面皆是树林或山,这山顶仅有一处宫殿楼阁,很是闲静。
我对着的这间屋子出来了三个人。除了救我的白衣,还有小白衣的师傅,还有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想必是四伯母。
白衣大夫靠近我,“小公子找我所为何事?”他眼神里透露着些许赞赏和惊喜。
我从衣袖里掏出书信,小心翼翼递给他。
他看了良久神色大变,对着青衫女子耳语几句,她便带我进了另外的屋子。
“你就是华唯妍?女扮男装?死里逃生?突破重重陷阱,女扮男装的妍儿?”她表情里有惊讶,双眸里暗含悲伤。
“是的,四伯母。”我甜甜地喊道。
她掩嘴嗔道:“好丫头,我为你备好浴桶和浴汤,好生洗去身上的晦气,也算为你接风洗尘。”眸中的悲伤转为欢喜。
一切备好只差我人入浴。我有些担心地问道:“伤口会不会痛?”
“不会,里面加了药物呢,放心吧。”她又将一套青衫裙放在屏风上,“等会穿这个出来。”
“没人服侍我吗?”我接过丝帕将它浸泡在浴汤里。
“妍儿你不再是大小姐,而是我画兰亭的弟子即画中仙第七代弟子。这里没有多余的人服侍你,你只能靠自己。”她推门离去去又关上。
没办法,没人服侍我就只有自己动手了。没有人在旁看着,我可以自娱自乐。憋一口气缓缓向下移动,又忽地向上冲出水面享受这样的快感,亦或捧一些水在手心朝上方扔去,任由它们低落在脸上。
我踏出浴桶换上青衫裙,浑身舒舒服服也不累了。走到妆台欲梳髻却不会,只好披散着头发,赤着脚丫推开门寻四伯母。
一推开门,风便乘虚而入,直直吹响我,青丝在风中凌乱,活像一个鬼魅。
双脚一接触冰凉的青石板又连忙退回来。
远处,白衣拿着一双青色绣鞋朝我奔来。临近,他把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竟然是……女的?”
我抢过绣鞋坐在石阶上穿它。
“非礼勿视。”他说完便捂着眼睛转身。
我噙笑,却停止了动作,像测试小白衣一样测试他。
“小姑娘好了吗?我还急着带你去用膳。”他仍是背对着我。
“嗯,好了。”我还故意用鞋底使劲踏地板。
他欣喜地转过身却看见我还是赤足,脸上有了愧疚之色,又立即捂了眼睛。
“小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看见他憨厚傻傻的样子,我就想欺负和捉弄他。
我快速换好鞋,挽着他的胳膊,“走吧。”
他尴尬地对我一笑。
“谢谢你送我上山,你什么时候下山啊。对了,你家住哪里,山上的机关陷阱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是画中仙的弟子,想必你是师母的徒弟吧。”
“嗯嗯。”我一连朝他眨好几次眼,“这么说来你便是我的师兄了?你可要多关照师妹。”
“那是自然。”他推开我挽住的手,又道:“到了。”
我定睛一看竟是用膳的屋子,我摸着空空的肚子,满怀期待的进去。
“四伯,四伯母。”我附带一个微笑后坐在四伯母的旁边。
“妍儿,该改口喽。”伯母刮了我的鼻子道。恰巧,他也进来坐在伯父身旁问道:“师母,原来她叫妍儿。”
四伯母稍稍顿了一下,道:“瞧,我没介绍呢。”伯母指着我说:“这是谨言,画谨言。”随即她又指着他,说:“这是慎行,画慎行。”
四伯看了我和他一眼,道:“你们合在一起便是谨言慎行,日后要相互扶持。”
我和他都信誓旦旦地“嗯”一声。
“上菜了,上菜了。”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转头看向她。
她很礼貌地对我一笑,“这个丫头好生灵气,是夫人新收的徒弟吗?”
“你这张巧嘴!”伯母嗔道,又向我介绍:“那是珠珠。”
“嗯?”我瞪大双眼,“猪猪?哈哈哈,这名字真喜气。”
珠珠把饭搁在我面前,道:“你别想歪了,是珍珠的珠。”她又指向另一名上菜的女子,“她是珍珍,我们合在一起是珍珠。”
我想如果我正在吃饭的话定会喷出来,“珍珠”、“谨言慎行”这名字真是非一般。
“夫人,老爷可以用膳了。”珍珍沉声说道。
“你们两姐妹也坐下吧,别见外。”伯父客气地说。
“这……”珍珍似乎有点难为情。
“好啊。”珠珠一口答应。
这两姐妹真好玩,一个识大体,一个不拘小节。
“老爷夫人,慎行,还有……谨言,我今儿个上街听见满城的人都在议论华府。一夜之间武林盟主一家上下全灭,无一活口。”珠珠说得有声有色,“那场景真是血染大地,惨绝人寰,不堪入目,尸横遍野,幸得有心人将尸体运往“烈陵”进行火化让后立碑竖牌位。
珠珠的话我真是无心再听,只觉得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最后的防线瓦解,最后的念想逝去,眼前的人影已经逐渐模糊,被昔日的家庭盛景取代。我知道我又倒下了,支撑着我的那边天空已崩塌……
在我醒来之前,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一个关于回忆和想象的梦,梦里有我亲爱的家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与他们一聚。梦里面,我看见了大哥带着一个女子见我,前一个月他还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姑娘,那姑娘也对他有意,他打算偷偷让我见上一面这位未来大嫂。虽然我见不着那女子的颜面,但从它的言行举止来看,是为拥有良好品质的大家闺秀。画面一转,我看了五哥和一个女子打打闹闹,像极了我和他一起以前打闹的样子,我偷偷欢喜。又一转,是家宴最热闹的场面,娘和二姨娘有说有笑,大哥和二哥也结成一气……
前面的梦都是甜美的,知道最后的残酷的场面出现,我才被迫尖叫着抱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并想方设法脱离梦境。
“谨言,谨言,不要害怕,有我在!”耳边有人关切的声音。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白衣,但再仔细一听,这分明不是他的声音,是谁?是谁?
我大口大口喘气,待到最后喉头疼痛,我才终于脱离梦境。一睁开眼,我就看见慎行的那一张放大的脸,还有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我不由脸一红。
“喂,你靠我这么近干嘛?”我用眼神示意我俩的距离和姿势。
他脸一黑,“是你的手一直握紧我好吗?”
我蓦地将手一松,又继续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我现出去了,等会珠珠会来照顾你,先歇着吧。”
我在脑海里一直强调要冷静、冷静。
“言儿妹妹,上次可是吓死我了。”珠珠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我的榻边。
“有什么可怕,不就是晕倒了,至于吗?”我顺便白她一眼。
“说得轻巧,你这一病可是病了五天,连夜发烧,一直反反复复,脑子没烧坏就好,隔两天开始学习吧。”伯母抱怨道。
我吐吐舌头,仿佛又回到以前生病的时光,可是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