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山
我不再忍心看下面,双手将他环得更紧,仿佛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
脚下的剑顿时往斜下冲去,下一刻我就倒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我正倒在白衣男子的身上。
“对不起,我想回去,你能载我回去吗?”我不好意思地问他。
“虽然我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那种地方是你待的吗?”
他加重了“那种”二字的读音,令我又一次想到了小白衣,我抬眸去看他,可他却正琢磨着那把剑。
看了他几眼我便否定,他不是小白衣。小白衣只会背着药箱,他有一把剑。腰间还有一对玉笛,给他一身洁白如莲的衣裳添加了一丝点缀;小白衣会瞬间移动,他会御剑而行;小白衣时冷时放荡不羁,他却是冷中夹杂着霸道;小白衣会温柔待我,他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发什么呆?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正在策马追赶。”他闭耳聆听道,“你可有去处?”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啊!”我大喊大叫,朝他发脾气。
他单手搂住我,另一只手持剑,步伐轻盈地在空中飘荡。
“你没脑袋吗?想也知道要保护的人是你。”
“你才没脑袋。”我伺机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不要看着我。”他的语气略带怒火,“我的余光能瞟见你。”
他缓缓停下,搂着我的手也一同松开,“后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听见他的话,我一回头便看见了三哥。他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持刀,脸上已毫无血色,鲜血不断从胸口涌出。我心头一紧,小跑过去扶住他。
“三哥,你怎么来了?伤的重不重?”我无法放心他的身子便明知故问。
他却分毫不理我,“这位小哥,麻烦你……”三哥瞅了瞅我这身男装,又道:“麻烦你带着我弟弟前去云山,大恩不言谢,这里交给我。”
那男子双手环抱,思索了一下,道:“段某必将竭尽所能,更何况她的命已是我的,怎能轻易被他人掠去。”
三哥又含笑看我,抚摸着我的脸颊,道:“倘若追你们的人仍不减,说明我已亡,快去吧!”他一把将我推向那男子,“保重。”
那男子牵住我的手,点了点头,便又向前奔走。
他的右手牵着我的左手,他的左手持剑而我的右手拭泪,不停地呼吸着夜里的冷空气。
“夜里温度低,小心着凉。”段白衣终于说出了一句有温度的话。
我挣脱他的手,眼里含泪;带着哭腔,道:“你为何多管闲事,谁允许的?”
他抬眸看我,而我因为眼眶氤氲,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一个模糊的白色剪影。
“你走便是!”他愤然转身不看我。
我擦干眼泪,转身踏步前行,身后却依旧传来他的声音。
“你想去送死吗?你一点武功也不会,你不能给那些保护你的人留下后顾之忧,你懂吗?或许他们胜了便会来云山寻你。一个男子汉怎能像个小媳妇哭哭啼啼。”
段白衣说得对,若是小白衣在这,他应该也想我安全的吧。
我重新回到他身边,低头小声说:“带我走吧!”
他又带着我在空中游走。
“现在我们要过这条河,抓紧我。这掉下去可不得了。”
我闻言将他抱得更紧。
“看来你哥哥已经抵挡不住了。”他沉重地说道。
我大脑加速运转才明白向后望去,轻声说:“是啊。”
他轻笑道:“别担心,我已有法子对付。”
过河后,我便看见一口井旁立着一块碑,但被杂草和蔓藤遮掩,看不清写的什么。
“那上面写的什么你知道吗?”我感觉周围冷森森的,毛骨悚然。
“寒云禁地。”段白衣脱口而出,“你快过来。”
段白衣朝我招手,让我到一棵树旁。
“等会你就隐藏在这棵古树后面用力煽火,制造烟雾,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放心地做。”
说完,他蹲身寻了两块石头,然后相撞产生火花,将杂草点燃,烟雾逐渐出现。只一瞬,火光映照他脸庞的一瞬,我以为他是小白衣。后来,他起身将他的头发弄散,青丝在风中摇曳。随后他扯松自己的衣服将手缩进自己的袖里再面朝我。
“有没有很像女鬼?”他披头散发地问我。
我哑然,说真的,确实有被吓到。
“不说便是默认,千万别出声哦!”他纵身跳下前方的井里。
“你干嘛?”我在井上看向下面。
“这是枯井,干好你该干的事。”
我朝底下“哼哼”两声就回到树后。不过这树真大,树后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站在树前的人是不可能看见树后的。
我用双手奋力地煽,烟雾越来越浓,实在忍不住便用一只手捂住口鼻。
渐渐地,这里仿佛成了一个无人打扰仙境。
听这脚步声便知道来人不少,一阵笛音从空中传来,不是婉转而是诡异和哀怨。
我藏匿在树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声音分辨,
“老大这个地方不寻常啊。”
“那你就去看看那石碑上写的什么。”
听见那得令的黑衣人拨开杂草和撩开藤蔓的声音,“老大,是寒云禁地。”
“那个是什么玩意,你可瞧仔细了。”
“老大老大……”那黑衣人小跑回去,“上面还有小字——私闯者,死!”
那男子话刚说完又惨叫一声,他的声音便消失了。
“何人在此作祟?”黑衣人老大大喝一声。
“奴家在这枯井中守候了数十年,终于又等到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儿,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段白衣的声音如同一个鬼魅,令许多黑衣人躁动不安。
一些胆大的黑衣人,说:“兄弟们,世上没有鬼邪这等,上!”
“上”字还没说完,声音有没了。
“奴家最喜胆大的男儿,阳气盛,符合我的味口。”
“老大,我们走……吧!”黑衣人的声音颤抖着。
“走什么走,把那小子给我搜出来再说,说不定能得到好东西。”
我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的木盒,经过了这么多磕磕绊绊,它可否是好?又不禁浅笑,这群黑衣人竟只是看中身后的木盒……
“是!”黑衣人们鼓着勇气开始搜寻。
“果真是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奴家就好这口。”
空中传来一声声风声,风声后便是惨叫声。
“这种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那个女鬼没有手,没有脚,没有影子,却能伤我兄弟众多,撤!!!”黑衣老大终是熬不住退走。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我才跑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你…还好吧。”他带着关切地口吻问道。
“死不了。你不是人吗,怎么会没手没脚没影子。”
“白痴,你怎么和那群黑衣人一样笨了。”那两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是宠溺的味道。
“我的手当然缩在袖里了,脚当然也是啦,至于影子嘛,你抬头看看便知晓。”
我望着天空半响才反应过来,“噢,月光没能照着你。”
他理好头发,整理好衣裳,道:“聪明。”
“咦不对,你的声音还有你是如何伤他们的?”
“这个声音嘛,你猜,还是不告诉你好了。”
我恨恨地跺跺脚,“吊我胃口的死小子。”
“有你这么和恩人说话的吗?”他语气又严肃起来,我理亏地低下头,也不知道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拍拍手道:“沿着大树身后的草丛一直向前走,总会到云山。不过听说此路机关陷阱甚多,不知你能否安全到达。”随后,他把腰间的一对玉笛,挂了一支在我脖上。
“这是‘巧音笛’,你别看它小巧像装饰物,无任何用处。但它与我这支‘妙落笛’是相连的,你只要轻轻一吹,我的笛子便会自动发出音,不信你试试。”
我一脸的不相信,鼓着气向笛子吹气。果真,他手中的笛自动响起一阵音调。
“好好玩喔,世上竟有如此之物。”我笑盈盈地说。
“别想着玩,等你安全到达云山便吹笛报平安。若是在明日子时前没听见这阵曲调,我便救你出来。”他说得倒很轻松,没机关分布和破解图如何救我。
“谢谢。”我恳切地道,“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陌生人’。”
“哈哈。”他爽朗的笑声让我想到了小白衣,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陌生人”。
“去吧,刚才只顾着救你也没和家里人说清楚,想必也是四处找我。”他催促我,神情中亦有焦虑和担忧。
“我永远都在,只在于你找不找我。后会有期,下次再见把笛还给我喔,兄弟。我得送给我喜欢的女子,你就先替我收着,免得被一些不识趣的姑娘偷走。”他背对我补了这一句。
顿时我的脸通红,巧音笛莫不是定情信物?可我本是女子啊。还好他不知道,否则我就成了一个不道德的骗子了。虽然她是有苦衷和善意的谎言呢。
“等等。”我蓦的想到这地上的尸体该何去何从,“这些尸体如何处理。”
“你还真当他们死了?行医者视生命如宝,岂能轻易伤害,他们只不过被我点了睡穴。”他衣袂飘扬,青丝凌乱,但仍然掩不住他的潇洒不羁。
我木讷地点点头,就朝草丛深处行去,顺便把藏在身上的图纸一并拿出对照,闲得无聊也便把玩着颈上的巧音笛。
云山的道路却是崎岖,机关陷阱遍布。虽有图纸破解,不受伤成功躲避,我定是不行。
额上的汗水顺直流下,流经眼角,微疼。倦意与伤痛不断朝我袭来,然,没到云山就先跌进一个陷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