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要这样吗？”

几乎缥缈的声音。

顾清远的脸上出现了破碎的神情，下一刻，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溢出。

从前她就算再和我执拗，也不过是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

我心里莫名的一颤，别开脑袋，却放低了声音:“顾清远，以前是我没看清，我和你说不上朋友，但绝对也不是可以好好谈的那种关系。”

我还不曾明白过来，我的那些话，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有时候，所有无情都是在深深绝望时，才从内心深处爆发而出的，所以当我再试图进门，就被她用力掐住了胳膊。

“好，”她的声音凛然，“我们没什么好说，那不如来谈谈你爸怎么样？”

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我略带诧异的惊恐的看向她越来越冰冷的脸，心里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吗？”

我暴吼:“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清远就那么在我面前笑出声来，尖细锐利，楼道灯光灭下然后亮起，此刻的她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小白，”她笑着哭了，像一个疯子，沉睡在心里的恶魔完全苏醒，她低下头在我耳旁呵气如兰:“治安应该还不知道你爸有过抢劫致人伤残这一罪行吧？你猜，我要是以此起诉，你爸会怎么样？罪加一等吧？无期？还是死刑？”

“现在你说说，这个，可以成为我们谈话的对象吗？”

一行话，顾清远说的特别慢，慢到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我才确定了刚刚的话的确是出自她的嘴里。

我再次在灯光下看清她的脸时，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顾清远，你疯了。”

她的表情里竟然尽是得意的神色:“看来这可以成为我们谈话的对象，夏亦白，你说，我该选个什么良辰吉日上诉好呢？”

心脏被狠狠压着，疼痛锥心刺骨。

我看见自己伸着颤抖的手去拉她的衣袖，妥协的声音颤的不像自己的:“顾清远……清远，不！你不能这么做，你要是上诉了，我爸就完了……”

我哽咽了一下，用尽全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你放他一马好不好？他现在已经是几十年有期徒刑了……清远……他这一辈子真的会完的……”

然而我话都没有说完全，顾清远便厉声甩手:“晚了！”

然而她忘了，要不是靠着她，此刻我腿软的根本就站不住，我们都忘了，这里，是二楼的楼梯口。

我的身子在向后倒去的同时，我看到了她渐渐变得惊恐的脸，她伸出手来，尖叫着喊我的名字:“小白——”

而她的脸转瞬即逝，我只感觉的到自己像滚雪球一样，身体磕碰在那些水泥石阶上，疼痛来的那么猛烈，最后落地时，左脚传来的剧痛一瞬之间便让我失去了意识……

那年夏天，秦许率领的篮球队意外输给同年级的高二（2）班，比赛后，他抿着唇站在太阳底下，一言不发的望着篮球架。

我就站在他身后，远远的，没有靠近。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辛苦练习的，一有空就会去篮球场练到大汗淋漓。

那时的夕阳和微风都很温柔，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

我是唯一一个在场边观看到结束的女生，有时他的队友们打球累了，就会叫我帮忙递水递毛巾什么的。

秦许不乐意，他眉头一皱，把我拉到身边，对着他那伙好兄弟说:“别使唤我家小白，我都舍不得呢！”

我脸上发烫，让他别把我当林黛玉，其实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秦许愣了两愣，厚颜无耻的说:“那我是贾宝玉。”一边的他们听了，纷纷笑出来。

我们也跟着笑，后来的每一次练球，我都会在场边给他加油，嗓音大的震破天际，徐乐受不了，老离得我远远的。

她说:“恋爱中的人，不是白痴就是智障！整天兴奋的打了鸡血似的！”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着秦许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心里心潮澎湃。

男生们都有自己的骄傲，秦许也不例外，那一次比赛他们输得很惨烈，那感觉就像是自信被戳破，然后从内心深处涌出一种难言的失落。

我跟着在他身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手机交给他，我说:“看视频。”

我在场外的时候从来没闲着，就录他们打球的姿势和动作，秦许狐疑的看我一眼，我静静的，没解释什么，只等他把视频看完。

一共三个，加起来半个多钟头。

我坐在乒乓球台上无聊的晃荡着双腿很久以后，他朝我走了过来，将手机还给了我。

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都说男生不留刘海不好看，可在我看来，秦许就算没刘海，也挺帅气的。

“说实话，比赛输了，我挺不开心的。”他说。

“我知道啊。”我跳了下来，站到他面前。

秦许注视着我忽然不说话了，云挡住了太阳，阴下来，风吹大了些，里面带着眷恋和淡淡甜味。

他忽然凑过来，抱住了我。

篮球场上人不少，我急忙想去推他，却听见他说:“我就抱抱你，抱抱你就不难受了。”

我听了话没动，秦许退开以后，脸上的笑容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我不知道此间少年这个词语到底有多美好的用意，总之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此间少年。

笑起来唇红齿白，面容清朗的此间少年。无论到何时，我都忘不掉。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小白，下次我会赢回来。”

我冲他狂点头，赢回来好啊，下次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后来秦许这一队里的人和我提起过，他们难过的不是输了比赛，而是辛苦那么久，却没让唯一的观众能够理直气壮的鼓一次掌。

是的，与我有关。

比赛对方赢了后，有不少的同学都跑到班上去祝贺，本班一对比，显得尤为暗淡。

不过那也罢，他们心里有光，而我心里的光就是秦许。

从我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或许到我生命的终结，都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