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品茗
世间的事也许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其实辛玉的哥哥承泽、承嗣和楚慕枫很早就认识。
这一早,承泽、承嗣来到楚府。因他们经常来府中找慕枫公子和府中下人十分熟识,所以不用下人通报,兄弟二人径直进的府来来到后宅。只见院内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上摆放着各色时令鲜花。上面小小六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
二人掀帘而进,见慕枫穿着家常衣服,靸着鞋正在大紫檀雕龙案上雪白的纸上写着什么。岂不知他将对辛玉的蚀骨思念化作字字相思,跃然纸上,写了千遍万遍,乐此不疲。
承嗣调笑道:“哈,慕枫公子怎么了一副失意的样子,有什么烦心事只管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会替你解忧呢。”
慕枫将紫毫放入翡翠水盂中,连忙起身拱手相迎道:“没什么。你们兄弟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承泽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新得了一套笛谱,想来只有慕枫兄深谙音律懂笛谱。所以想请你到府上一观。”
慕枫望着案上的紫檀笔架,又盯着那句句诗词道:“既来之,则安之。二位公子坐,只是今天心绪不佳,在下改日在到府上去。”
承嗣道:“正因为心情不佳才要到外面去走走呢,走吧。”说完,拉起他往外走。
“等我换好衣服!”慕枫无奈,只好随从。
来到门口马车早已在此等候,几个人坐上车飞驰而去。
辛府
辛玉正穿着家常衣服伏在桌上同含翠一起描花样子。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嬉笑声,抬起头问道:“外面什么声音这么热闹 ?”
含翠停下手中的笔,望了望外面道:“这是夫人收留的几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教她们练习乐器歌舞。想必她们练习累了,出来玩了吧。”
辛玉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道:“正好,描了那么久我也累了,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走到窗口循声望去,只见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叽叽咯咯说笑围成一圈正在踢毽子,毽子在空中翻飞。
辛玉高兴道:“我也很喜欢踢毽子,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吧。”“嗯”
几位踢毽子的姑娘见她丝毫没有小姐的矫揉造作,很乐得一起玩。辛玉立即加入她们的队伍,这时毽子正好落在她面前,急忙用脚接住踢了起来,见自己穿的是拖地长裙,很是碍事,于是双手提起裙子,露出纤细的脚踝,灵巧地踢着毽子。
这时,慕枫来到辛府。见辛府并不豪华,但朴素自然,清静宜人。三人顺着曲幽小径一路走来,两边两行金线垂柳,右边几从竹子。往前边有一亭子上有一匾书‘卧美亭’。奇怪问道:“卧美亭,好风雅的名字,难道有何出处?”
承嗣笑道:“哪里,不过是去年合家欢宴时小妹多吃了几杯酒醉卧在此,被我们寻至此。所以此亭改叫卧美亭。”
慕枫道:“没想到还有如此一段佳话。”见荷花池内锦鲤来来往往欢快的游着,木香蓬下,蝴蝶翩翩起舞。
承泽笑道:“这些全是小妹种的,她天生喜欢花花草草,所以种了许多。”
慕枫道:“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倒是从未听说。”
承泽道:“改天介绍你认识好了。”
三人边走边说,慕枫见五六个姑娘围着一个姑娘正在踢毽,只见那毽子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中间那姑娘轻轻跳跃着,时而高挑劈叉,时而盘旋舞步,真如仙子凌波,惊鸿翔空。不经意间看了中间那位踢毽姑娘一眼,觉得甚是眼熟,难道是那天巧遇的那位姑娘?抑制住激动地心情,紧走几步仔细一看不错正是那天碰见的辛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先前的惆怅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承泽指着她道:“中间踢毽的便是小妹。”
慕枫情不自禁道:“好,踢得非常好。”说完,双手鼓起掌来。
辛玉听到鼓掌声见是慕枫,不禁一怔。
慕枫见她脸色绯红,香汗淋淋,手提着月白色长裙两边,露出纤细的脚踝,脚下纤纤玉足。
“竹筒夫子”辛玉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自己失态,连忙放下裙子,目光熠然一闪,又偷瞟了他一眼,颊上泛起了红晕垂下了头。
承嗣见到这种情景不解道:“莫非你们认识?”
含翠笑道:“那日去外婆家和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承嗣笑道:“原来你们认识,我还想引见你们认识呢。这位楚公子是当今中书侍楚原大人的三公子,这是在下小妹辛玉。好了大家都认识了来一起去屋子里坐吧。”
慕枫笑道:“能再见到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辛玉小声道:“见过公子。”
承嗣道:“好了大家都认识了来一起去屋子里坐吧。”
辛玉害羞道:“我还有事,楚公子和哥哥请自便。”说完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含翠紧跟其后。
慕枫深情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失。
承泽看了看道:“小妹害羞了,公子不必介意。来请到书房一叙。”
慕枫定了定神道:“嗯,走吧。”
辛玉心里又是兴奋还夹着一丝害羞,回到屋中对含翠道“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他,我脸上的粉叫汗水浸湿了,都花了,我还提高了裙子,真是的。”
含翠望着她笑道:“小姐,你在他眼里怎么都好看。我见他一看见小姐眼睛象定在小姐身上似得。”
辛玉嗔道:“不许胡说。”
三个人来到书房,承泽道:“慕枫公子请坐。”随即拿出笛谱请他观看。
可是慕枫此时哪有心思看笛谱一心只系在辛玉身上浑身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着。
承志看出了端倪笑道:“笛谱,请公子收好带回府上细细赏看。今日公子来的巧,前几日家父新得几块茶饼。听闻公子是品茗高手,今日就请品鉴一下如何?”
慕枫想了想道:“有茶自然是好只是还应有懂得烹煮高人,如此才能天人合一品得好茶。”
承泽道:“这好办,小妹是烹茶高手,让她来就是了。”
慕枫客气道:“这怎么可以,小姐乃千金贵体岂可做这等事。”
承嗣道:“大家彼此熟稔,慕枫不必见外就是了。来人去请小姐到卧美亭。”下人答应一声出去了。
承泽道:“咱们去卧美亭那里地方宽敞。”
三人来到卧美亭一张黄梨木圆形大桌旁依次坐下。桌上摆着一个攒花掐金线大盘子,盘子里摆放着几样时令水果,旁边几个同色小盘子里面放着各色精致小点心。
承嗣道:“实不相瞒,小妹的烹茶手艺是数一数二的好,因家父酷爱饮茶,前几年从波斯国来的一胡僧便是烹茶高手小妹得他真传,手艺也是娴熟。若不是和公子是莫逆之交,我才不轻易告诉别人呢。”
慕枫笑道:“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说话间辛玉来到卧美亭,慕枫见她已经整理了一番,衣服素雅整个人像从天上降临凡间的仙子。后面含翠和侍女秋云抬着一个看着很精致的箱子。见他深情的望着自己面露羞涩,身子略一低行过礼,随后微微低头来到桌边坐下。
承嗣道:“妹妹,慕枫是品茶高手。我刚才跟他夸下海口,说你是烹茶高手,京城无人能及。快快烹茶来。”
辛玉抿嘴笑道:“哥哥又胡说了,不过区区小事我怎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呢。”
慕枫温和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含翠附在耳边轻声道:“看那公子的眼睛又长在小姐身上了。”
辛玉娇嗔道:“休要贫嘴,把箱子打开。”
含翠和秋云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慕枫见却是琳琅满目的一套茶具共有十二件,辛玉起身把十二件茶具一一摆在桌上。茶炉、茶臼、茶碾、茶磨、茶杓、 茶罗、茶掃、茶托、茶盏、茶瓶、茶筅、茶巾。慕枫见茶具虽算不上极品却也不俗。
辛玉道:“泡茶之水雪水为最佳雨水其次,只是去年收集的梅花瓣上的雪水都用完了,今日就用普通之水还望公子不必嫌弃。”
慕枫笑道:“无妨只要好茶不在乎的。”心想:人常说泡茶的人须忘记人间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万物皆寂静空天下于尘埃才能泡出好茶,她如何能做到呢?
秋云手捧一木长条托盘,盘上拖着一块金箔包着的茶饼,金箔上压着团龙图案栩栩如生,正是盛极一时的贡茶团龙茶饼,
承泽道:“这时家父新得的一直舍不得用,今日正好来一起品尝如何?”
慕枫点了点头。
辛玉接过茶饼,把茶饼敲碎放入紫金瓮中细细研磨,接着又用细娟过滤几遍。此时水已沸腾有‘蟹眼’转为‘鱼鳞’,把茶的细末调成牛乳样的茶膏,然后缓缓倾入煮沸的热水,顷刻间满屋的香味扑鼻袅袅不绝。
慕枫脱口叫了一声“好”。本以为现在可以喝了,没想到辛玉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心急,还有最后一道分茶方才可以品呢。”
话说这分茶也叫点茶,就是在煮沸的茶中用手法使茶汤上形成图案或是花纹,这就是茶的最高境界。
辛玉又拿出一只兔毫盏,抬起纤纤玉手执着茶壶水悠然而下,将水注入兔毫盏用茶筅轻轻搅拌,随即一层白色泡沫浮起。轻声道:“就为公子点一副江天一色图吧。”
慕枫细看,随着白色泡沫泛起牛乳般的茶汤上很快显出一副图来‘江天一色图’。惊呆了随即道:“想不到姑娘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今天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能欣赏到如此出神入化的茶艺,还能品到香茗。”
辛玉道:“公子过奖了,不过区区雕虫小技公子见笑了。”
慕枫见她脸色绯红不由多看了几眼,她发觉了不由得害羞低下了头。
承泽道:“慕枫公子请尝尝小妹手艺,如觉得好可以多饮几杯。”
辛玉低头抿嘴一笑道:“哥哥,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三杯便是饮牛饮马了,你劝公子多饮成什么了。”
承泽做恍然大悟状道:“哥哥哪里懂这些,让你见笑了。”
慕枫道:“哪里,你我如此熟识不必拘礼。”端起一盏香茶慢慢饮下,回味道:“真是沁人心脾、满口甘甜啊。改日我也学学姑娘的手艺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辛玉轻轻摇了摇头徐徐道:“其实,虽说我会分茶,但我并不赞同学习。所谓‘俭则寡欲’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饮食器皿皆不宜过于讲究,否则沉迷其中难免会移了性情。”
慕枫望着她道:“姑娘,你心地好懂得多,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不可以时常相约出游,也好让我多向你讨教讨教。”
辛玉道:“今日相见已是逾越,哪能另行相约呢?太不成体统了。”
又一日,辛玉在房弹着古琴,弹至一半,停下来,脑中闪过慕枫清秀的脸,面对她时无意流露的情意。不禁羞涩偷偷微笑。
含翠端着香茶放在桌上笑道:“小姐,你怎么了?”辛玉回过神来:“什么怎么了?”含翠抿嘴一乐:“今天弹琴到现在,小姐经常偷笑。”辛玉奇道:“有……有吗?”
含翠拿过一面镜子,指着镜中美丽非凡的少女道:“小姐您自己看,您的脸上写了好几行字呢!”辛玉一愣,问道:“什么字?”含翠揶揄道:“不就是一别之后,两地相思。身如浮云,心如飞絮。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好哇,鬼丫头,敢拿我教你的诗来取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辛玉起身追逐她,含翠边躲闪边道:“可我真觉得小姐你很符合这首诗写的样子,难道,我理解错了?下次看见楚公子,一定要好好请教他一番……”
辛玉娇嗔道:“关他什么事?”
含翠故作惊讶:“小姐难道不喜欢他吗?”
辛玉早就红了脸,跺脚道:“谁说我喜欢他啦?我……我只是……看招……看你还敢不敢乱说?敢不敢?哈哈……”伸手挠她的痒,含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小姐,我不敢了,不敢了,行了吧?”喘匀了气一本正经道:“奴婢冷眼瞧着,楚公子倒是对小姐一片深情。况且郎才女貌,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辛玉见她越说越没正行,索性不再理会她,端了茶,兀自低头看着漂浮的茶叶。含翠颇为感慨道:“小姐为什么要让喜欢你的人伤心呢?奴婢看着他的神情好可怜。”辛玉淡淡瞥了一眼她道:“私相授受,为人不齿。楚公子为人光明磊落,想必也不屑于这种事。如果他真有这种想法,那辛玉错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