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燕云十八骑
突厥扰边,边疆不得清静,靖边侯罗艺愁眉不展。近来军中总疑心突厥奸细欲混入中原境内,日日细细巡逻。
这些且不细说,直言罗艺带罗成率燕山雄兵去扫北,怜玉抱了只小包袱,匆匆跑来,悲泣道:
“成郎,这包袱里是娘包好的御寒的衣物,如今八月里了,天眼看着凉了,你这身红绫小袍子只怕挡不住突厥的风寒,听得突厥八月里跟中原十月天一样。”
说着泪流满面,依依不舍看着罗成。
罗艺本和儿媳不怎么说话,今见小儿女泣别,竟与秦胜珠当年和自己一般无二,叹道:“怜玉,你既然舍不得他,不如就随我燕军同征。当你你娘也随老夫吃了不少苦,如今你正好学着如何做一个军人的妻子。”怜玉转悲为喜:“伴成郎出征,吃再多苦也心甘情愿。”
血肉筑出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怜玉随军出征,不坐轿不乘车,骑一匹白马,五条长辫潇潇洒洒。
一路上罗成告诉她,父王这回动用了“燕云十八骑”,打算一次性给突厥一个致命的打击,叫他不敢再扰边,得一个边疆清静。
“燕云十八骑”这支部队的名字怜玉自嫁入北平王府就不陌生,这是大漠北疆一支神秘的精锐部队,神出鬼没,力量强大,据说战无不胜,杀人于无形之间,所到之处必有重大任务。
据说他们骑剽悍的枣红马,穿黑衣挽黑披风,以乌纱遮面,只露一双锐利无比的鹰目。他们腰佩弯刀,穿胡人马靴,马靴上带着匕首,在大漠活动,鲜少进入中原。
如今罗艺调兵遣将,让怜玉见识到了燕云十八骑的风采。他们胯下剽悍的枣红马,一字排开,每人身担重弓,箭筒里百八十支硬翎长箭,不苟言笑,黑纱遮面只露一双鹰目,威风凛凛。
罗艺骑在马上,高声命令:“本帅带你们亲征,务必给察哈合一个致命打击,教他不敢再进犯中原!”
燕云十八骑高声回应:“我等出生入死,必叫胡人不敢入侵!”
怜玉骑在马上颇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些彪形大汉,他们想必是杀人器械,战争机器,就仿佛是女儿家手里的织布机,给了任务,就只会履行责任,毫无情感,冰冷冰冷的,像坚硬的磐石一般不可动摇。
“燕镜心!”罗艺传呼大将。“在!”
“你是燕云十八骑的一把手,尔等每日巡逻,可巡查到什么?”
“回元帅,察哈合及其部下已接近边境,有九万番兵,其中有铁木耳、察合台、莫将、善邪、金蝉子等五名大将,约有三万步兵,六万骑兵,约有三万弓箭手。”
罗艺道:“九万番兵,几名大将都出手了,突厥人这是舍下老本了!”
“燕越!”“在!”“你们燕云十八骑,还有多少军资?”“回元帅,每人还有长箭一百六十支,短箭一百七十支,铁蒺藜六十个,共有擂石五石,滚木四石。”
“燕然!”“在!”“尔等可曾短缺粮草?”“回元帅,我等每日厉兵秣马,粮草充足。”
“燕七!”“在!”“本帅未见你们时,尔等每日演习何战术?”“回元帅,我等俱练了铁布衫,刀枪不入。”“好!今日下战书,明日卯时,宣战。”
怜玉走回后帐,一径找着奶娘王妈妈,王妈妈自她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她身边。怜玉扑在奶娘怀里,只不作声,王妈妈揽了她道:“小姐可回来了。脸上吹干了,再扑点珍珠粉吧。”
那珍珠粉是珍珠、蚌粉调的,胡地天干寒冷,特地带了一瓶儿来匀面。怜玉扑了些珍珠粉,又往唇上也蘸了点儿滋润上,顿时觉得唇不干了。王妈妈道:“小姐应该多喝点蜂蜜,我这里时刻给小姐备着。”王妈妈从家里拿了一坛子蜂蜜,还给怜玉带了些糕点。
这是痛痛快快和成郎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出征了。
夜里,怜玉和罗成铺一领鹅毛毡,坐在草滩上,仰望胡地碎琉璃碎玻璃破水晶也似的星空。黑夜像一席轻柔的乌纱帐,笼罩着一对少男少女。
罗成生起的一堆火苗,跳跃着胡旋舞般的拍子,爆裂的火星应和着天上繁星的银光。罗成拿一把胡笳,吹起《敕勒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苍苍茫茫的天地间玄黄洪荒。
风吹草低行万里路,雪刃霜刀边塞风。罗成从小与众不同,是一个智勇双全、注定非龙即凤的少年。怜玉目送成郎出征,多少不舍咽在心里,一滴眼泪也不掉,当着成郎的面儿尽情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