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相争
当日到了济南,众人在贾柳楼锸血为盟,拜为结拜兄弟,称为贾柳楼四十六友。
当日在贾柳楼结拜的,除了最小的小弟罗成,只有那个比罗成大一点点的年轻人柴绍是贵族,柴绍是太原太守李渊的上门女婿。当然,表哥秦琼也是将门之后。秦琼和北平王府七名家将都是官家人,其余人等都像是面目不善的绿林好汉。
这里面不是山贼就是水贼,甚至还有两名海贼,鲁明星鲁明月弟兄两个。表哥交往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除了小罗成,其余人等几乎都是由鼎鼎大名的绿林好汉头子单雄信发了绿林箭召唤来给秦二哥老母亲祝寿的。
因为秦琼管老家人秦安叫“老哥哥”,所以江湖上多叫他“秦二哥”,如今结拜了四十几个兄弟,秦琼还是秦二哥。只见这些结拜兄弟,一个个贼气腾腾。怎么全是江湖上的人?一向众星捧月的小罗成第一次感到异类的孤独。
就在今天,小罗成还干了一件孩子气十足的事儿。原来秦琼正在贾柳楼等待众好汉聚齐,一个才束发的店小二慌里慌张跑了进来,对秦琼说:“秦二爷,不好了!不得了了!门外来了个天兵天将!天兵天将!”
秦琼问他怎么了,店小二说:“他说他是个什么鹧鸪山、鹧鸪寨的山大王!”
原来十五岁的店小二问罗成客从何处来,罗成对他说:“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店小二把耳朵凑上去,罗成悄悄说:“我就是那鹧鸪山,鹧鸪寨——”说着扇了店小二一个耳光。
其实跟齐国远、李如硅、程咬金、单雄信握手言和时,罗成就有点羡慕潇洒洒脱的绿林好汉,因此跟店小二吹牛说自己是鹧鸪山鹧鸪寨的山大王。但结拜时看着他们粗俗的举止,有点真心瞧不起他们。
除了李渊的女婿柴绍,罗成最小,过个把月才满十四岁,却给了大家一番惊艳。罗成原先身穿旧衣,到了贾柳楼锸血为盟后,秦琼要把他带回家去见见舅妈,罗成初次见舅妈,先在贾柳楼的客房整了衣冠。
罗成有一种令人惊艳的小小天分,换掉了旧袍,穿一袭双龙朝阳绣珍珠锦缎红袍,头戴束发平金冠,镶一颗波斯明珠,刹那令人耳目一新。罗成五官端正,三停平等,身量还未长足,往那一站却像一棵秀丽挺拔的小白杨。他翩翩如仙,眉宇间俱是勃勃的英气,唇红齿白间却是孩童的健康明净。
这个少年,有若仙童下凡般一表人才。
秦琼要把初到山东的小表弟带回去给娘瞧瞧,留了四十几个好友在贾柳楼里。罗成的舅妈,秦琼的母亲宁夫人见未曾谋面的小外甥长得仪表堂堂,嘴甜知人心意,又有大户人家孩子的礼节,心里十分喜欢。
次日是九月二十三日,众好汉给秦母宁夫人拜过寿,就到一个庙堂里集会。
罗成知道这帮人里的尤俊达、程咬金就是一路上看到的满大街通缉的劫王杠的犯人,既然做了结拜兄弟,他也不会说出去。罗成还知道,这帮人在秦琼一个官家人家里是待不住的,弄不好还会连累了秦琼,只能到一个庙堂里悄没声儿地秘密集会。
江湖好汉,有什么光明磊落的呀。小罗成心里暗暗地想。
席间,程咬金心里暗想:“罗成这小毛孩子,在马上如此厉害。那单雄信,也得罪过我,和我打得难舍难分,这绿林头子,当真武艺高强。如今我且挑拨一下这俩武艺最高强的人,看他们打起来,看他们能打成什么样子。”
咬金打定主意,歇息时便走去对单雄信贫舌道:“单五弟,你知道么?罗成要打断你的肋条儿哩!”
单雄信大惊:“程四哥,他要怎的?”
咬金说:“他说你仗着财主的势头,不把他靖边侯公子放在眼里!”
单雄信捏着拳头大怒,眼睛里要喷出火来,恨恨道:“这小贼种…”
咬金看哄上手了,又走去对罗成贫舌:“罗兄弟,你要小心哩!单雄信那厮要抠出你的乌珠!”
罗成问:“他要怎的?”咬金说:“他说你仗着世袭公子的势头,不把他财主放在眼里!”罗成听了,粉白小脸微微一笑。
在这一个歇息间隙,好汉们都三三两两到院里走走,罗成出去走了一圈儿,看单通单雄信正从大殿大殿里走出来,罗成奔过去,肩膀两下里一撞,罗成力大无穷,把个单雄信撞得“咕咚”一声仰后跌倒。
单雄信爬起来骂道:“小贼种,你怎么敢摔我?”
罗成说:“坏人,我就打你,怕你怎的?”
单雄信张牙舞爪地过来抓小罗成,小罗成让他扑了个空,单雄信身上却结结实实挨上了几个雪白的铁拳。
罗成把单雄信按倒在地,挥拳要打,秦琼走过来,狠狠扇了罗成一记耳光,罗成雪白清秀的小脸上登时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子,他惊愕地看着一向疼惜宠溺自己的表哥,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秦琼眼里泛起了一丝心疼的目光,嘴上却严厉训斥:“雄信是我的恩人,也是表弟你的恩人,你怎么能不听话!”
单雄信爬起来,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打了,他难以解气,扑扑身上的尘土,恨恨道:“好!好!你这小贼种小畜生,仗着靖边侯世子的势不把我财主放在眼里!”
秦琼气得狠狠往罗成身上拍了几巴掌,骂道:“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还要让你来!这么大了,干起事来这么不沉稳,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单雄信看秦琼打他心疼的表弟,也不好发作,气自然消了几分。罗成小孩子家不知道表哥为了他好,一怒之下不理会秦琼。尽管秦琼让他跟着回家里去,拿煮熟的鸡蛋往脸上滚一滚消肿,罗成却不领情地摆摆手。
最后,罗成当天就丢下七名家将,径自骑上西海小白龙回河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