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杀机
午后时分,天色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终于一片,又一片,两三片,柳絮棉绒一样的雪花时紧时慢,试探着渐渐密集起来,不一刻功夫便是乱羽纷纷万花狂翔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凌宣正在勤政殿偏殿看书,小顺子看他心不在焉的把书翻来覆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怎么了?”
他‘啪’把书合在一起无奈道:“这书上的字朕也认识,意思也明白,但不懂得更深层意思。”
小顺子小心翼翼道:“依奴才看,这读书没有好师傅领着读只怕事半功倍啊。”
“朕又岂不知这个道理。太后一直说给朕找一名德才兼备的师傅却一直找不到。”
凌宣放下手中的书不耐烦道:“好了不看了。朕有几日没给太妃去请安了。不如现在去,吩咐黄门备下轿撵。”
小顺子苦笑道:“皇上外面下雪了,天气寒冷,皇上应该小心龙体。”
“嗯”他望了望外面道:“没事,古人‘踏雪寻梅’朕今日也风雅一回。太妃住的明月宫中也有几株白梅,朕今日也学学古人踏雪寻梅。”
凌宣做着轿撵趔趔趄趄歪歪扭扭来到明月宫门口。雪已经下得小了点,只是风依然很大连地下的雪也在流风中回荡。天上的雪和地上的雪搅到一处,显得眼花缭乱。一下轿撵便被朔风裹来的雪沫塞了一脖子,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儿。
小顺子做怪脸笑道:“皇上快看,梅花。”
举目观看明月宫靠墙一片齐颈来高都是梅树,那梅树树杈分出多枝,似蟠螭又如僵蚓,绵延直伸出三尺余,胭脂似的花朵上,没有绽开的蓓蕾上,都挂着蜡霜,风雪里瓣芯挺铮寒香袭人,看上去倍觉精神。
小顺子快走几步走到梅树旁接过花枝在鼻子旁贪婪地嗅着道:“皇上您看梅花是白的,雪也是白的,就看混了—”
话没说完,凌宣笑着劈手夺过梅枝道:“这是‘白’梅么?”
这时太妃贴身侍女姜离笑嘻嘻走了出来,见到皇上行礼道:“这么冷的天皇上怎么来了?快进去吧太妃很是想念呢。”
宫中只有太妃一人在看书,侍女在旁边站立。
凌宣跺了跺靴子上的雪笑着躬身行礼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太妃放下手中的书温和道:“这么冷的天皇帝还冒雪前来,小心身体。”又转头对侍女道:“快去拿件皮袍给皇帝披上。”
凌宣道:“母妃,儿子不冷。听说母妃宫中的梅花开的正好,儿子正好前来观赏一番。”径直坐在太妃身旁道:“母妃宫中燃了什么香,气味清新怡人,闻之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太妃望着他略带稚嫩的面孔,眼里满是疼爱,用手摩挲着他的脸:“我儿长高了。”
想起母子长期两地分别不得相见,不禁心酸眼中有泪珠想掉下,又怕被瞧出,慌忙垂下眼睑对身边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皇帝说说话只留下姜离在此伺候。”
“唯”侍女都出去了。
其中一个唤作冬香的侍女听见太妃如此说,出了宫门口想了想道:“我把这窗子外的雪打扫一下。”随即拿了一把扫把走到窗户下,装作在打扫,实则是在偷听屋内动静。
太妃哪知外面有人偷听,对凌宣和颜悦色道;“母妃来到宫中已有数月有余,我冷眼瞧着皇帝上畏太后之严,下惑于奸臣,居于深宫之中不离黄门之手。如此下去,必有无穷祸患。皇帝应该读圣贤书从书中体会圣贤道理,才能上承列皇下系万民,才能治理出盛世天下。
凌宣听得太妃责备下来委屈道:“儿子曾经同太后提起过读书的事,可太后说儿子年轻毋须专注政事。”
太妃叹了口气道:“皇帝,凡事应有自己的主见,不应一味全听太后之言。长此以往皇帝什么时候有君临天下的风范?且母妃看皇后生活奢侈,挥霍无度,古人云:‘俭以养德’,先帝为了俭省不让后宫嫔妃穿拖地长裙,皇帝应加以劝诫皇后。”
凌宣顿觉为难茫然道:“请母妃明示。”
太妃换了口气道:“皇上整日玩乐,世道浑然不知难免受人摆布。从大的方面说皇帝的宗庙将会被颠覆,从小的方面说皇帝自身安全也难保障,这正是母妃真正担心的事。我听说太傅大人学识渊博,皇帝应多向此人请教。”
凌宣听见太妃一番出自肺腑的言语内心激动不已,起身叩拜道:“儿子谨记母妃教导。”
太妃急忙扶起见他的神情又疼又笑道:“母妃的话,皇帝回去想想。”“是,儿臣谨遵母妃教导。”
望着凌宣轻快地走出宫门。太妃心中甚是欣慰,不禁微微一笑。
岂知他们的谈话全被在外装作打扫的宫女冬香听见,等皇帝走后,冬香一路小跑来到长乐宫中。
此时,长乐宫里温暖如春,鎏金珐琅鼎里燃着百合香。沈太后斜倚在榻上,正和沈宓说话。身后立着一位侍女轻轻给她捶背。
太后关心道:“皇上待皇后如何?”
沈宓羞涩含笑道:“皇上待臣妾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微微一笑道:“嗯。宓儿当务之急你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诞下麟儿。你的地位方可稳固,才能保住沈家满门荣耀。没有皇子,什么荣华富贵都会成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沈宓微微噘嘴道:“只是太后您让我撒娇邀宠,我不会也不屑于此况且后宫有许多妃嫔,并非臣妾一人。”
太后道:“你放心,即便是皇帝召幸别的嫔妃,哀家会叫人送去参汤,好好慰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有先于皇后诞下龙子的机会。”
这时黄门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后,宫女冬香求见。”
沈太后坐直了身体道:“传”。
冬香把听到的话悉数汇报与太后听。
“你先下去吧。”用力一挥手,桌上的花瓶应声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看着她离开忿忿道:“果真是这个贱人在背后调唆。”
沈宓望着她不解地问道:“太后在说谁?”
沈太后望了望她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哀家的话你好好想想。”想了想道:“传沈冀将军进宫。”“唯”。
沈冀躬身行礼道:“太后急召微臣进宫,不知所谓何事?”
沈太后对身边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微微叹了口气道:“哀家进来心有惊悸,似是天机示险,恐防宫中会有变数。”
沈冀满不在乎道:“太后过虑了,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安稳。试问何人能威胁我大汉天下?”“难道……”微皱眉头略一沉思道:“太后是指皇上?”顿了一下轻蔑笑道:“一个十岁孩童能做得什么?”
沈太后正色道:“他是做不了,难保他背后有人图谋不轨。哀家认为绝不能掉以轻心,应该加以防范。”
沈冀用手指了一下明月宫方向道:“是太妃?”
沈太后道:“嗯。有宫女密报,太妃如是教导皇上。长此以往何来太平之言。”把宫女的话一字不漏说与了他。
沈冀听完立刻怒火冲天道:‘我们好不容易扶持的皇上,现在皇上事事顺从太后之意,这一切不能毁在太妃手里。太后一道懿旨让她回封地。”
沈太后不屑道:“回封地?皇上一道圣旨还可以召她回来。”
沈冀恶狠狠道:“那就叫她永远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