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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长歌之凤池吟 作者: 梨离 字数:3044 更新时间:2017-03-21 22:56:00

第五章 真假

附近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仍在醉梦里一般。倒是他周围的几个侍从浑身一颤,似乎是要动作。君承大喝,“把她压下去!”

没有人动手。

侍卫慢慢转过身,面对君承。君承才惊恐地发现,这已经都不是自己的侍卫了。

他们的面容可能是模糊的——明明五官清晰,可一旦转开视线就不再记得他们长成什么样子,随便一个人都像,随便一个人都不像。

九宫随形卫。

九宫随形卫是昭阳公主留给洛倾城的暗卫,几乎是无所不能。且他们也果真是影子一般,与主子寸步不离。

“好大的本事。”君承看上去是赞叹了一声,“你是把他们都带了出来?”

“不然子娴又怎么敢大摇大摆地站在君伯面前,敬一樽生辰酒呢?”

君承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目光落在她斟酒的手上,肤如凝脂——两年的浣衣根本没让她的手粗糙下来。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浣衣,九宫随形卫自会为她做好一切。

君承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忠诚,哪怕早已经无利可图,却还是像他们的名号一样,如影随形。

洛倾城的如影随形,是他的跗骨之蛆。这次他们能在众目睽睽下把人送进崇安殿,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就是把一把刀子送到自己脖颈上?

非杀不可。

洛倾城却似对他的杀意浑然不觉,仍是不紧不慢的动作,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那一声“来人”。晶莹光柱连接壶嘴与酒樽,渐渐变细直至于无。壶身再被摆正放在边上,换了酒樽被捧起来,递到君承前边。

“君伯今年已经五十有九,”青衣少女微微俯下身子,好使声音顺利传入他耳中,“您活的也已经够久了。”

不祥的祝词从她嘴里吐出,洛倾城低着的头慢慢抬起,与君承的脸在同一个高度,露出深潭似的冷漠双眼。

君承身子一僵。

时隔两年,这丫头实际上并没多大改变,只是消瘦了许多,几可用“形销骨立”来形容。而她的脸却是与之不符的明艳。

她的眼睛仍是深幽的黑色,她的脸是接近透明的苍白,她的唇是如同饮过血还未擦干般的鲜红。自然浣衣局里不会有胭脂朱丹,她的唇也不是胭脂能点染出来的那种红。而像是凤凰死去时灼烧它的熊熊火焰一般,带着股瘆人的凌厉威严。

自然是美的,这美如同开了刃的金器,会将人戳出几百个血窟窿。

艳极则妖。

他忽然就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有个这样的女子,明艳得近乎张扬,一袭滚金边血色宫装如同火焰猎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起下巴让他看见她的凌厉眼神,像一把尖刀刮扯他的血肉,“明河,莫非这就是你口中的‘子期先生’了?那可真是不巧,我只能煮鹤焚琴了。”

对上洛倾城的眼,他又想得久远了些。他想起四十年前的他,遇到的同一双黒沉沉眼睛,用比他经历太多的沧桑眼神打量他,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一句,“这小子野心大着呢?”

君承突然就低低地笑起来,如同写一笔不尽沧桑,“总以为往事种种都只发生在昨日,却没想到,子娴已经这么大了。”

明明所受的屈辱与排挤恍如昨日,而那两个让自己颇不好过的两个人,却竟然也已经死了许久。

洛倾城却没有理会他的话,手中的酒樽一动不动,“君伯,请。”

君承却似毫不在意了,一只手随意接住她递过来的酒杯,直接灌了下去。

洛倾城眉目一挑,“又不怕我下毒了?”

君承胸有成竹地笑起来,只问了两个字,“你会?”

洛倾城勉强地勾了勾唇角,带起一丝隐密笑意,“怎么不会?”

看见她脸上的笑痕,君承心中浮上一丝不确定。毕竟洛倾城既不是昭阳,也不是洛明河。她的父母可以是正人君子,但不见得洛子娴就也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龙生九子尚有九种模样。洛明河的孩子,未必就一定要像洛明河。

想了许多,君承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但面上仍是一片淡然,“这么说,你还是下毒了?”

“没有。”她身躯挺直,像看一只蝼蚊般看他,逸出一声嗤笑,“您的命要被苍天白日收走了,子娴怎么好插手阎王的事情。”

五十八,他的确算是老了。

而堪堪走上正轨的黎国,内忧外患仍然不断。而他以为会认清现实并且一直安分下去的洛倾城,终于不能忍下去,在两年后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子娴……”君承本就年迈的模样却因为这一句“您的命要被苍天白日收走了”的頽痿得像是又老了十岁,明明是堂皇冠冕威严大气,却偏偏被这垂暮之气惹得黯淡无光,“没想到我行将就木的时候,还要下一盘棋。这局棋你执了黑子,那白子也就不客气了。”

“黑子明明在您的手里。第一步棋,您早落子了。”

君承将手中酒樽放回几上,狭着眼睛微微瞟了一眼阶下,那勾人歌舞已近尾声,“当年你母亲说孤是黄鼠狼一只,可她又何尝不是一只狡兔。”

——如今的你,不也是一只狐狸。假虎之威的手段一等一,借着九宫随形卫的忠诚,肆无忌惮地从严防死守中混了进来。

君承似笑非笑,“他们本事不错。”

洛倾城唇角又向上挑了些,似讽似叹,不着一言。

面对这么一个少女,君承竟然觉得有受不住的错觉,但他仍是强撑着,笑得颇具意味,“时隔两年,子娴这才想起向孤讨说法吗?”

“您派人暗地里监视了子娴两年之久,竟然没看出子娴迟早是要向您讨个说法的吗?”

君承佯作未闻,眼角余光瞥向阶下。那正中的舞娘水袖最后一次扬起抛出,竟从舞袖中脱出,诺大一块素纱被抛出去,四围舞娘不知何时也换上素色舞裙聚起来,水袖向外伸展翻滚如同北风卷浪。

从别处看尚无多少异样,从九重金阙十三阶上看下去,却俨然像是灵堂!

“您要您的黎国呢,还是要您的命呢?”冷淡却带着股森森寒气的少女声音在他身后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君承强抑住心中的不安,转头看洛倾城——

却见原本是该站在他身后的洛倾城已不见踪影!

穿着合体青衣的侍女神情自然且带着些许怯懦,是平时伺候在自己左右的那个,似乎并未察觉什么,也如阶下的众侍女一般垂手侍立着,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呆板。

?!

几上多出一个莲叶银盘,他手中捏着的酒樽也的确不是先前用的那只。

君承捏着酒樽的手一紧。半晌,声音嘶哑地挤出一句,“来人……”

于是从那曲舞蹈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看见,一群看上去没任何异样的侍卫在那人齐刷刷地跪了一排。

“抓住她们!”君承伸手指向那些一脸茫然的舞娘。

**

幽暗的室内只被一支残蜡映出些不同于黑暗的颜色。浅昏的黄晕只得一豆,但还是能隐隐拓出悠然闲坐的深黑剪影。

少女斜倚在有些破落的墙边,一袭雪色在幽暗黄晕下也微微泛出陈旧的黄色,右手在木桌上有节律地轻击,唇角勾成一弯初月似弧度。

“不错。”

她对今夜的结局很满意。虽不曾亲眼看见那个“惊喜”是否真的让他惊喜了,但听着随形卫汇报的消息,她也心里有数。

两年时间,她的布局已经大体完成,是时候回应君承的灭国之仇、弑亲之恨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派出了几乎所有随形卫过去,甚至想方设法联系到千金楼,主动打破了庙堂与江湖的界限。

九宫随形卫是她手中的一把利剑。虽不是无所不能,但已属难得。

昭阳生前便曾对她说过,九宫随形,除了兴云布雨,移星换斗,其余诸般,皆可做得。

而千金楼里的小公子江城都能被他们暗渡陈仓送进黎宫,果然这世间,快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了。

玉郎君亲制的醉生梦死,小公子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再加上九宫随形的训练有素与惊人悟性,足以撑起这一场集瞒天过海,虚实相生,亦真亦假于一体的戏码。而她毋需再做其它,只需等待一个结果便够了。

她本来想要亲自去给这位在王位上做了两年的老匹夫一个惊喜,却被清寒以她的安全为由拒绝,以致她不能够看到他脸上的惊惶与恐惧。

说实话,她觉得有些遗憾。但这场戏终于是在这一场接风宴里,盛大开幕了。

她甚至都猜到了君承会怎么做——许是抓起那些舞女吧,但她们身上除了最常用的熏香是没别的了,而可以用来发难的白色衣着,仔细看看却不是真正的白色,而是普通的藕荷色;他或许会怀疑那些侍女与侍卫,却再怎么仔细察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信小公子的易容术,粗至眉眼,细至肌理,他都能做得分毫不差。何况,那是甚至都能代替那些人本身的随形卫。

今夜,会有一场好戏了。

作者的话
梨离

(?ω< )★因为是几乎完全架空,所以很多可能比较费解_(:з」∠)_如果有小伙伴好奇的话可以问哦。ps因为排版问题所以于2016.1.11整体修改了一下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