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言助心气
杜康楼,雅间内,西门烈见此时众人都已坐下,才面色一凝,露出几分犹疑之色,道:“我此次路过帝都,乃是身带军令,虽然此次的任务说到底也无甚紧要,但在下性子有些认真,不愿轻忽军令。诸位方才虽是已自表身份,但身份一事口说无凭,还望众位能出示身份信物,让我放心。”
众人闻言各自对视几眼,便纷纷出示自己的随身信物,就连王麟也将皇子特有的金牌拿出,让西门烈验看。他们口中虽然不言,但心中都是暗自赞赏西门烈的缜密。按常理而言,在这帝都之内应当是无人敢冒充皇子及军中将校,但是他既然在此时提出验看众人身份信物,足见此人时时将军令挂在心上。
西门烈验看完毕,这才给众人重新见礼,面上犹疑之色尽去,众人也各自还礼。
未饮几杯水酒,云阙便问道:“方才西门兄弟说自己此次是身带军令路过帝都,不知道西门兄弟身上到底有什么军令,能否告知我等?”
西门烈此时疑心尽去,自然开口说道:“倒叫众位笑话,我此次是奉了我家大哥西门夜的军令,由幽州去往南平州一线打探南明军情,路过帝都,想起自己从未见识过帝都的风土人情,这才入城一览。”
雷灵心听他说是去往南平州一线,心下疑惑,插言道:“南平州?可据我们所知,我大汉虽然与南明多有战事,但大多都是集中在中定河一线,近日又曾与我军在中定河一线交战,怎么会又往南平州去呢?”
倒是萧纪听了西门烈之言,点头道:“此次南明与我军交锋,只是小挫便退,实在不像是李卫疆往日的用兵之道,而此次明军纠合十数万军马,动用如此众多的力量,却如此用兵,也不合兵法常理。现在想来,南明未必不是在使用声东击西之策,先引得我军移师东南,而后便挥军西向,侵扰我大汉西南。”
众人听萧纪一言,都觉得心中大凛,难不成李卫疆此次真是打得这个主意么?若是如此,虽然南平州尚有拒南将军镇守,但猝不及防之下,只怕也会吃亏。想到此节,就是性子素来和顺的王麟也急道:“那么我军如今是不该移师东南,反而该增兵西南为是么?”
杨晟摇头道:“这事虽然如今想来确有可能,但是我等如今在此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我们自己的猜想,并无什么真凭实据,即使是此时都去见了陛下,只怕也未必能使陛下下旨命令我军移师西南,还是再等等看南明到底如何出招罢。”
云阙此次未能随军驰援中定河大营,心中本就难免郁郁,今日又被雷灵心提起当年旧事,虽是并无不悦,但心中又添了一丝烦闷,此时又听得众人议论南明似乎有再次袭扰的意向,不免将往日做文人那般心忧国事、多愁善感的性子露出来了些。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浆,开口道:“如今我大汉朝堂之上,尚有如收受好处、不能秉公持正的奸臣老匹夫在;国境之外,还有如南明这般的强敌时时窥伺,虽然当今陛下是明君仁主,但如此下去,也不知我大汉能否一统六合、创立盛世呢?”
王麟听云阙方才所言,说的虽然是实情,但是语气之中颇有些灰心的意味,便开口道:“云兄这话自然是实情,但若说我大汉有了朝中的佞臣、境外的强敌便难以成其伟业,小弟却以为不然。众所周知,古往今来朝代众多,其中使霸业王图成真的倒也不少,但哪一朝哪一代不曾出国奸人佞臣呢?它们之中,又有哪一朝哪一代不曾有过敌人的窥伺?当此之时,正是那些忠臣良将、邦国柱石名书竹帛、流传千古之时,又岂能知难便退?云兄,你有一身好武艺,又是腹有诗书的饱学之士,怎么还能做此感叹呢?”
云阙方才想起自己学文不成,本有些志气消沉,但听了王麟这一番言语不由得又是满心壮志,只觉得自己方才所想未免也太丧气了一些,面上又是激越又是有些羞惭,点头道:“殿下所言不错,方才是我失言了,此生辅佐明君仁主,建不世之功业,才是我辈应有之志。”
众人见云阙此时已然将往日愁情暂时抛却,都是笑道:“看来云兄从军这几年,竟是还未将自己原有的书生性子抛却呢,只是如今既然已是投身行伍,便再不能如那些伤春悲秋的文人一般了。”
雷灵心又道:“云兄文采风流之名,小妹常听家兄说起,但始终未能亲见,方才兄长既然说自己失言,不如就罚你即时赋诗一首,如何?”
众人听了雷灵心如此提议,都是轰然叫好,便是刚刚认识云阙的西门烈心中也是颇为期待,想看看这位原本习文的年轻将军有什么文采。
云阙此时心中烦郁已去,听众人要他即兴赋诗,微微一笑,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中满上,略一思忖便开口道:“烈酒添豪兴,金戈寄性灵。怒发雕羽重,笑掷兜鍪轻。青骓破敌阵,紫电扫妖氛。回首向来处,袍泽共征尘。”一篇吟罢,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而后一饮而尽。(本书所有诗词均为笔者原创,未经作者同意,谢绝转载,谢谢。)
众人虽然多是将校,但却并非不通文墨之人,此时听了云阙即时之作,都是轰然叫好,纷纷端起酒杯,满座欢笑。而此诗内中的涵意也让诸人一时都心潮澎湃,其中雷破天等人多曾见过云阙作诗,不以为怪,但初次见此的雷灵心、西门烈二人心中却都是暗自钦服。
王麟听得兴起,饮尽了杯中酒,道:“好诗!这才是我们认识的云兄呢!我是个闲散的皇子,但自小与兄长们相识相交,心中也只想着有朝一日要为大汉建功立业,方才是不枉了此生,往诸位兄长下回有了什么出征的机缘,千万莫忘了带挈小弟一把。”
众人本已经心潮翻涌,听了王麟这般言语,更是情绪高涨,谈笑之间都是轰然应诺。
西门烈今日刚见到王麟之时,虽然并未看低于他,但心中也只是以为此人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皇子,难免会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性。岂知道听他酒席之间一番话先使得云阙暂时放下了往日的忧烦,又是使得众人情绪汹汹,言语之中又透漏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心下再也不敢小看这位皇子了。又想起了自己目下虽然只是幽州的一个平凡将校,但是常言道是将相无种起草莽,焉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不能封侯拜将、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呢?一时也是悠然神往,再不言语了。
就在北汉诸将在杜康楼头谈论南明动向和自己生平之志向的时候,原本在中定河大营一线出没攻杀的北汉军将士此时竟是已然有大部正在向着北汉的西南方向疾驰,看那去向竟是向着了西门烈此行的目的地平南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