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看着昏睡中的沫离，目光温柔，他忽然就想起那一年那一天他与她初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叫林侑士，是江宁府林家的大公子，是落花舞馆的少东家，他从小就是家里人的掌中宝，所有的人对他都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执掌着落花舞馆的招生事宜，很多人为了进入学习对他百般讨好，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是那一天他遇见了她，她娇小可人，然而眼神却很是倔强，她说她要到舞馆来学舞，不是请求而是一种很平淡的语气，仿佛在陈述者一件事实。

不要说那个时候他家的舞馆只对富家小姐开放，是专门教导她们舞技的地方，就是她的语气也让他很不满。

看她什么也没有带，就连身上仅有的衣服也显得破烂，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他家招收学员的范围之内，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对不起，我们家现在招收的名额已经满了。”

即使不断的有人报名，不断的有人进去面试，他还是这样对她说，他看不惯她这个样子。

只见她圆瞪着双眼，或许是对他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不满吧!“可是她们不是还在报名么？”

落花舞馆是整个江宁最好的舞蹈教学处，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慕名而来，因为从他们舞馆已经出了好几个宫中的贵人，她们都是因为舞姿卓越而被选上的。

“这个小姑娘，这里光学费就要五十两白银。”他虽然没有明说，还是间接的说明，这里不是她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听到五十两白银，她果然难过的低下头，这个数目对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学跳舞。”

“看到了么？这里进去的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你凭什么来跟他们比？”周围一些排对的管家也鄙夷的看向了她，一时间让她很难堪。

从带着灰尘的小脸他还是看出她涨红了的脸，可是她还是扬起了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出色的舞姬，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人刮目相看。”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就算你家是全江宁最好的舞馆，我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做得比你们更好，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离开。

听惯了阿谀奉承，对她这样不客气的话自然有了印象，虽然那时候她真实的面容掩盖在污泥中，他还是记住了她的样子。

很久以后，他终于知道她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她的父亲在征战中牺牲，抚恤金被当地衙门扣押，她的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病死了，而她也成为了一个孤儿。

她想学习上乘的舞技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让他们得到应该有的报应。这是后来他跟沫离在一起之后她告诉他的，让他自责了很久很久。

后来沫离说，其实她很感激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拒绝了她到落花舞馆学舞，她也不会跋山涉水，经历千山万苦到姑苏城去学舞蹈，受尽排挤，那么早就尝尽了世态炎凉懂得在那险恶的社会努力生存。

那时候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将曾经冷眼看笑话的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