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有伤损
两军混战了半个多时辰,王毅、梁忠二人所部人马也已到来投入战场,李卫疆见此时越打越是混乱,敌人投入的军力又是越来 越多,心知此时自己所带的军马不过一两万之众,方才趁着汉军猝不及防,占了些便宜,再要继续混战,未见得便能讨得了好去。所幸此时已然对汉军杀伤不少,又重伤了杨晟,已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便高声传令明军就此撤退。
汉军今夜被明军突袭,伤亡不轻,见明军后撤,也已不敢反追,雷破天等人虽是当先死战,但心中也知道此时不宜久战。
方才奋然擎旗苦斗虽是大涨士气,然而各军将校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杨晟适才虽然奋起余勇,但此时也后力不济,气喘如牛,回望苍狼卫那杆逆风而立的大旗,心中甚是遗憾。
雷破天萧纪二人本想缠住李卫疆,先合二人之力为杨晟报那重伤之仇,无奈李卫疆与梁忠、王毅等人各怀退心,只好由着两军息兵罢战,不再缠斗。
两军号角长吹,各自鸣金,将士们随着号角金鼓之声纷纷止住战斗后撤,杨晟听着有些刺耳的退兵之声,想起适才竟是被李卫疆两三招打的吐血飞退,一时无言。所幸如今双方不再交战,他心神一松,突觉眼前一黑,竟是险些栽倒。
此时诸将大多都已回归本阵整顿自己所部人马,一时无暇顾及杨晟,倒是雷灵心注意到他身躯连晃,似是支持不住,急忙上前扶住。
转头看时,见他面色苍白,唇边带血,心下一紧,问道:“杨将……狼兄,你身子没事吧?”
杨晟挤出一个微笑,低声说道:“不必担心,今日是我太大意了些,所幸虽然受了些伤,倒还能支持的住,看来是死不了的。”
雷灵心看他内伤不轻,却还强自硬撑,一时心中不禁怜意大起,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都成这样了,还硬撑着呢!快些跟我回去,你这伤只怕拖延不得。”
苍狼卫众将士也纷纷上前来劝道:“将军,雷姑娘说的甚是,今夜战事已了,不如将军就此回去寻医师来诊治,早些安歇了罢。”
就连那只灰狼此时也上前冲着杨晟嘶鸣,甚是焦急,似是在催促他快些回去。
杨晟听若罔闻,摇了摇头,道:“那年我初学武艺之时,就已然知晓,战场之上,同袍如兄弟手足,我如今已上阵为将,却也不敢忘却当年初心,若是受了些伤,便能将职责所在抛丢了,那还怎么对得起和我同沐征尘的袍泽呢?
“再者说我这伤虽然不轻,但是也还能坚持,战将上阵,不死带伤,是古今之常理,你们不必操心啦。我今夜就是要站在这里,看着你们打扫战场,与你们一同归去。”
说罢,弯下腰去抚着灰狼的鬃毛,叫它不必再着急催促,只是身上毕竟带伤,这一弯腰动作有些急,引得自己咳嗽几声,喉中又是一甜。
只是他此时一来确然觉得为将者无论如何都不能抛下自己的部众,哪怕是身上带伤,也要先将军队安置妥当;二来今夜被李卫疆轻易击败,实在是习武以来最大的挫折,心中早有一口气郁结,闷得心中难受。因此不管众人劝说,只站在原处,脚步再不曾挪动半分。
雷灵心见自己和苍狼卫诸人都劝他不得,便来到雷破天跟前,想叫自家兄长前去劝告杨晟。谁知还未曾开口,便听雷破天笑道:“怎么,在晟弟处碰了钉子回来?他自小便是个有些执拗的性子,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得。此时纵然我去劝,他也是不会回营的,你们便由着他罢。”
雷灵心见自家兄长这般说,也没了奈何,心中又惦念杨晟,只觉得自己难得遇上一个同自己经历相仿的人物,若是眼看着他受伤而不去看顾,实在是大违本心,于是跺了跺脚,又再到了杨晟身旁。
直到众军打扫战场已毕,各自分派重立辕门、再建壁垒的人手之后,杨晟点了点头,方才举步离开。只是他强自支撑了这许多时,体内虽有真气运转,但身形还是有些踉跄,雷灵心等人和那只灰狼不敢大意,都紧跟在他身侧,以备不虞,直到送到他帐外,这才陆续散去。
杨晟见众人纷纷离开,便自己挥手驱了灰狼,想要回帐内歇息,但方甫挑开帐门,忽觉有些不对,转回身来,果然见众人虽去,但雷灵心却还立在自己身后不曾走动。杨晟心中微觉奇怪,但还是道:“灵心妹子还不肯走,莫非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也罢,还请一同进帐叙谈可好?”
雷灵心随他进帐,见这营帐之内竟不似一位武将的帐篷,除了案几床榻,却有些书籍在此,秋波望处,见这些书籍竟不是兵书战册,反而都是《玉轩集》、《翱天纪》等册子,若不是帐内还有刀剑弓箭,只怕是更像一位书生的帐篷了。
杨晟走到榻前,缓缓坐下,见雷灵心还在打量自己营帐,轻咳一声,道:“灵心妹子,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讲么?”
雷灵心“啊”的一声,回过神来,看着杨晟道:“杨将……狼兄,此番输与了李卫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可不要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了……”她原是想宽慰杨晟,但看着他那清秀中又有些凌厉勇决的面容,一时竟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尴尬之下,原本的伶牙俐齿也变成了语无伦次,不禁面上飞红。
杨晟闻言,已知其意,笑着应道:“原来你是来劝慰我的,不过你还是尽管放心的好,我今日虽然输给了李卫疆,但还不至于如同那些输不起的莽夫一般。
“其实心中要说气愤倒也有些,此次出征,是我第一次领命上阵,居然被那厮三招两式便打的败下阵来,当真是心有不甘。不过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挫折失败也尽够多了,被人击败的次数也不少,倘若是输了一阵便要情志低沉,又岂能活到今日?”
雷灵心见杨晟已明自己之意,心中没来由的一甜,转而想起自己幼年之时因欲从军为将而被旁人抢白讥笑的往事,心中又是一酸。看着杨晟并不为挫钝所动,既喜又佩,又想到他既然心中已无恼怒自责之情,自己也可放心,笑道:“既然狼兄心中无碍,我也该走啦!”
杨晟虽是皇室外戚,自小至大,多有长辈、兄弟、朋友等人关心,但却从未有年纪、地位、志趣皆十分相似的女子如此关心自己。今夜见雷灵心关切之情,心中不觉大悦。
此时听她说要就此离去,私心忽起,便道:“我自来心中无碍,但今日与敌军苦战,斩将不成,反为所伤。我自问心上无伤,可是这身上……”说到此处,忽然一手抚胸,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