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面具
“段晋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段纪双手虚抬了一下,用愉快的声音说:“皇兄无需多礼,来人,赐座。”
很快,两个小黄门搬了张檀椅放在段纪的麒麟座旁。
段纪偷瞄了眼段南仪,看见她脸上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愈加明显,连在那些宾客面前装出来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皇兄常年在外,朕也是想得紧,可还一切安好?”
“劳皇上关心,民臣一切安好。”段晋彬彬有礼地答道。
段纪看了眼自从段晋落座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短南仪,嘴角勾出别有深意的笑容:“皇兄回宫,皇姐似乎不怎么开心呢?”
段南仪用手帕擦了下刚喝过茶水的嘴唇,站起来走到段晋面前一本正经地答:“皇上多虑了,大王爷难得回来一次,微臣自当好生招待……”,眼中寒芒闪过,虽是回段纪的问话,眼睛却是盯着段晋。
段晋也坦荡的让她注视着,脸上一直挂着平和的笑容。
“阿蕴!”还未等段南仪说完,便被一个欣喜的女声打断,两条白皙的胳膊从她身后伸出,将她一把抱住。
段南仪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躯压在她的背上,将她往前推了一小步,但立刻就稳住了。
“你……”段南仪没说完又被来者突然在她脸上亲昵地蹭着的动作打断。
段南仪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把来者推开一段距离,自己也后退一小步,“段筠,好久不见。”
“诶!?”段筠对自己居然被推开感到有些意外,“阿蕴,五年不见,这么冷漠啊?”
“怎会?你再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二姐,只是如今你我身份尴尬,皇二姐不是不知道吧?”段蕴转身走回座位,落坐后对着段筠意有所指的说道。
段筠偏头想了一会儿,在看到段晋不着痕迹地点了头之后,微笑道:“如此,便是民臣逾越了。”
在段筠也落座后,段纪询问了声:“皇二姐,其他人呢?”
段筠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听到问话便把茶杯放下:“回皇上,他们早已到了,但他们说自己如今已再无资格面见皇上,所以让民臣代他们向皇上请安。”
说完,段筠喝了口茶后浅笑道:“阿纪想必也是不介意的把?”
前半句是以臣民的身份回答,后面的就改用长姐的身份,段筠,你行啊,在本宫面前打亲情牌。
“今时不同往日,阿纪自是不介意的。但好歹是我皇室一族远道而来,也不能怠慢了,这该有的待客之道,终归是要齐全的。皇上,微臣告退。”
段纪呆呆地看着段南仪利落离开的背影,用力咽了口津液,刚想询问段晋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转头就看见段晋和段筠两人脸上一致的揶揄表情,暗暗地收住话头。
“大哥,阿蕴还是像从前一样啊。”段筠哧哧地笑了一会儿,“一样的口是心非。”
“是啊。”段晋看着段南仪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声音充满感慨,“刚刚看见我的那一瞬,明明是想念得紧,当我是眼瞎吗?那么明显的软弱都看不到……”
“有吗?阿蕴最讨厌你了,才不会想你呢!”
段纪在一旁看着这两兄妹斗嘴,心里也乐开了花。段南仪脸上露出的脆弱大概只有她自己以为掩饰得很好吧。
皇姐,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表情啊?会软弱,会倔强,会因为一件小事而钻牛角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呛别人的机会……没有了伪装出来的成熟,没有利益的算计,没有时刻戴着的虚假面具,像个小女孩一样的幼稚。
看来自己今日的做法,虽然逆了皇姐的心意,但是能让她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值了。
段南仪几乎是落荒而逃,十多年来的冷漠伪装,除了少有的几人外,都以为她是蛇蝎心肠,就连她也渐渐地认为自己真的是心如硬石,却不知道段晋只要一出现,段筠的寥寥数语而已便打破了她自认为的坚强。
“小四,掌权者最不需要的便是多余的情感,心狠手辣才能让你在这充斥着冷箭和暗杀的深宫中活下去!你现在以及以后的一切都需要你用命来博,一瞬间的情感迟疑,下一秒便只有死!”
段南仪脑中浮现出当时她父皇严肃的告诫以及这么多年来手上沾满的鲜血,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心底那越来越实质的软弱被她扼杀在萌芽中。
“方泊,大王爷他们回来了,段南仪那个妖女定不会同意他们再次踏临都城,想必是皇上的主意。”
“嗯,皇上既然能在此事上说得上话,说明他目前手中还握有权力,咱们两把老骨头得再加把力啊,不能让此等妖女完全架空了皇上!”
林虎看向方泊,一齐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将进两个月之后的那场战役,程松担任主帅最为合适。”
“你甭想了,主帅之位非九王爷莫属!”方泊斩钉截铁地说,一甩袖子离开了。林虎一脸严肃的模样,搞得他莫名地紧张,没想到又是这件事。不愧是老狐狸,思维转换得如此之快,他差点儿就被带过去了,还好还好。想让他退步,门都没有!
“唉,差点就成功了,真太可惜了。”林虎边往家族所在地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惋惜着。
远离皇宫的一座古朴的楼阁内,依旧是一身黑袍掩盖身体的大供奉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盏小型烟炉,淡淡的青烟中放演着刚刚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
大供奉听着此时方泊与林虎的对话,最终青烟归于沉寂,栏杆上的乌鸦歪头静静地看着安静地坐在那,看不清神色的大供奉。
良久,黑袍中传出喃喃自语:“无论是段然还是程松,这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习战国,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如今的实力吧,希望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