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破天闻言，面上闪过几丝尴尬之色，摆了摆手：“我那小妹是我的本家堂妹，她久随我叔父在彭城定居，已有多年不曾与我见面，逢年过节也只是有些书信往来。因为近来南明分路进军劫掠我境，这才迁居到京城来的，你们不认得，也属正常。

但我那妹子却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今年虽然年纪尚小，但已是久读兵书，此番我出征之前，她也曾经与我讲道可用行军之法迷惑李卫疆，所说的方法与晟弟所主张的筹划并无二致。”

众人一时倒对这位未曾见过的女子有些好奇，但雷破天并未多言。

倒是话锋一转：“诸位，我军已然通过行军的变化让李卫疆撤回了南明分道劫掠的散骑，但南明在中定河一线仍有重兵驻扎，李卫疆、林凤鸣所部虽然暂时撤退，但是其实力并未有损，依然对我境虎视眈眈。

“请各位说说，咱们如何才能配合中定河大营的驻军击破南明军呢？”

众人本都是沙场名将，可是此次驰援中定河的汉军毕竟数量有限，原本驻扎在中定河大营的军队又不能轻动；虽然此次驰援中定河大营的都是北汉劲旅，但由李卫疆、林凤鸣等人率领的南明军队自然也非庸手，尤其是李卫疆所部，有‘永不能逾越之军’的称号，其战斗力可见一斑，众人一时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破敌主意来。

谈论半晌，还是王毅一句话结束了众人的探讨：“我虽是多年未曾用兵，可也还记得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咱们与其在这里商讨，倒不如先全速赶往中定河一线，等见了南明的军队，能与他们直面对战就与他们直面对战，如若不能，到时再想别的法子也不迟。”

眼见众人再无他法，雷破天即时下令全军就此拔营，全速赶往中定河大营。

此时虽是全速，但已不似初时那般疾行，每日只是行进四五十里。一来此时已不需故布疑阵，还是以保持军力为主，二来南明的李卫疆等人毕竟是能征惯战之将，若是被他看出什么弱点来，只怕一战之下，这几支北汉劲旅也要吃个大亏。

如此行了七八日的光景，雷破天等四部兵马共五万三千人马终于到达了北汉中定河大营，此处地处要冲，又是两国分界之地，故两国均在此屯有重兵。

然而当援军赶到中定河大营时，谁也未曾料到战事竟然已经惨烈到了如此的地步。北汉军营寨的垒墙上下都是一片狼藉，南明军纷纷悍不畏死地冲向高大的营垒，竖起云梯之后便蜂拥蚁附而上。

纵然营垒上北汉军矢石如雨，他们却全然不顾。萧纪远眺望去，隐约可见此时攻寨的南明军队的旗帜，面上一紧，转头对雷破天说道：“兄长，看来这一次攻寨的南明的火鸦军，还有，看这个阵势，只怕南明是打着诸军轮番进攻的主意。梁将军能在如此猛攻之下固守到了现在，只怕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雷破天哼了一声，回头喝道：“诸位将士，陛下诏命我等前来，就是为了驰援中定河大营！今敌军已然在望，我等还不奋战，更待何时？”

一言既出，雷破天腰中长剑铿然出鞘，在他的内劲催持之下金光大放，他高举长剑，飞纵骏马，当先向着正在攻打北汉营寨的南明火鸦军冲去。

萧纪、王毅、杨晟见他已然冲杀而去，自然也是亮出自家的兵器，紧紧跟在他身后，也往战场方向疾驰。号角长吹，激越破云，北汉众将士群情汹汹，纷纷举起自己的兵器随着自己的主将向着南明军阵狂飙而去。

南明火鸦军本已全力攻城，正在与守军苦战，却未曾料到自西北方向又杀出了一支数万之众的北汉生力军，这数万人分为四队，既有骑兵又有步兵，但战斗力都是极为强悍，甫一接战，火鸦军便吃了大亏。

雷破天冲在最前，长剑电舞，虬髯戟张，每一招每一式发出，都能带走南明军的性命，此时已是浑身浴血、直如杀神。在他之后，萧纪、王毅和杨晟紧随而至。

其余几人比起雷破天虽然少了几分凌冽的霸气，但几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武艺也都是颇有所成，一时间气芒纵横，炫光滚滚，竟是杀的火鸦军再不敢上前围攻。

几人之后，踏阵军、苍狼卫、铁匣军、龙威卫四支军马又接连冲入南明阵中，一时间将火鸦军搅得大乱，若不是南明主将又派出两支万余人的军马接应彼等回归，两万五千的火鸦军，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生还。

杨晟毕竟是初临战阵，又逢汉军小胜，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欣喜之情，长刀疾舞，便要往火鸦军中军杀将过去，竟是想着要斩将擎旗了。

毕竟萧纪见机得快，望见南明军中已然有两支兵马正疾行过来接引火鸦军撤退，这时节杨晟要是真的带着人一头撞进去，只怕进去之时容易得很，想要回头再杀出来，可就难了。

想到此处，萧纪赶上杨晟，一把拖住，喝道：“晟弟不可逞强！现今敌人援军已到，我军今日小胜，先暂且退去，来日再与他们决战！”

若是按着杨晟往日的性子，必然甩开萧纪，自己带着人马冲杀进去，先在敌阵内杀个胡天胡地再说，但一来此时他已是被阚明信的药酒改了命格、移了心性，二来他心中素来钦服萧纪。

此时是他来叫自己，杨晟自然不会再说别的，立时将缰绳勒住，望着南明军撤退的方向，啐了一口道：“便宜了这些贼子！”之后才与萧纪一同拨马回归本队。

南明军见汉军数万生力军已到，也不敢再来攻打营寨，汉军虽然小胜，但是看到南明已有接应，也不敢孤军去赶，双方就此暂且两相罢兵。

一场交战过后，已经平静下来的杨晟望着天上那如血的残阳，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就是喜欢这样既残酷又凄美的战争，或许也正因为战争如此，他才会在战斗时那样激动。

那么，自己的人生要不要也去追逐一种既惨烈又壮美的过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