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胭脂乱(四)
“这恐怕有些委屈姑娘,在下一无家产在身,二无聘礼在手,实在不敢让姑娘以身相许。”
长琴低吟半晌,抬头用手轻抚我额前发丝。
我沉默,都说谷外女子个个娇羞,连与男子见面都要隔着屏风,我想,我这个样子,定是开放了些。
“我说着玩的,我出门也没带什么礼物,不如做一桌好菜,你看怎样?”
师姐曾经说过,想要拿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拿住他的胃,本来打算拿住兰竹师兄的心,可现在看来,实在不用。
“恩。”长琴点了点头,玄色面具下双眼依旧淡然。
他的生辰是八月初八,我做了一桌好菜,从八月初八一直等到八月十一。
他没有来。
可怜柳树伤心树,可怜桃李断肠花,年年只影看。
我坐在青石做成的石阶上,一遍一遍数着时辰,子时,丑时,寅时……
我等到落霞万里,绯红万点,等到菩提落成寂寞,坠泪酌酒。
我那时不知道如何找到他,只知到一遍遍凭栏倚望,一遍遍重复热菜。
他终究没来。
我想,那便算是我自己一个梦,梦醒了,即使再美也算不得什么。
我离开了我们呆过的小院,临走我问自己,可需带走什么。
一方笔墨,一卷旧书,一场故梦。
因的种子扎根在心里,纵然不觉也已是古木参天。
我多么想再见到他,长琴,可是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我不得已舍了魂魄,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我甚至连他年芳几何,是否有无婚配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如此入迷?”身后是南无君华低沉的嗓音,我一惊,连忙跳到一边。
“呵呵。”南无君华轻摇了摇头,转过脸又是一派冰冷。
“西月公主,最近本太子得到了一些消息,想问问西月公主的意思,恐有唐突之处,公主可要担待。”
西月乐言看了看南无君华,眸中有着一丝不解,不过随即消失。
“但说无妨。”
南无君华向我这一边靠了靠,眼中的黑暗漩涡点点满溢出来。
“最近我听说这长孙太皇太后的一些秘闻,本来想着长孙太皇太后与我父皇有些交情,想帮上一帮。
可是这长孙太后的昏迷究竟是何原因,我想公主可是要解释解释呢。”
西月乐言垂目,指节之处略微泛起白色,她轻叹一声,满是惆怅的脸上有些无奈。
“本来打算这个秘密可以带到我死以后,可是终究要说出来了啊!
没错,我的母后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长孙挽,真正的长孙挽早就死在了一边暗杀之中,于是我的母后就代替了她入宫嫁给我的父皇。
我的母后真名楚轶寂,是当时双生女中被舍弃的那一个,她与我的父皇很是恩爱……”
经过西月乐言大致介绍,我才发现王宫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秘闻,如此狗血的剧情,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西月乐言讲诉,我一定会觉得这是从哪个话本中看来,并且会将那个忽悠我的人整治的祖宗都不认识。
可是这个人是西月乐言,一个能屈能伸,心思细腻的高高在上的公主。
我信了。
“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据说当日子瑕宫里,当朝皇帝,九五之尊竟然会向他的哥哥,守冀将军下跪,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公主且说这又是为何?”
南无君华知道的太多了,我现在要仔细思量,若是我再继续与他呆在一起,恐怕有一天会突来横祸,届时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那可如何是好?
“南无君华,你不要为难月儿。”东宫璟在一旁轻声提醒。
可是他的战斗力显然不及南无君华,南无君华连一个眼神都吝啬赐予,只是盯着西月乐言。
“这,我父皇的事,我不太清楚,我出生的时候,父皇殡天已有两个月,这些事,我不知道。”
西月乐言的脸上一派澄澈,南无君华颔首“继续赶路吧。”
三日之后,我终于见到了这世人称谓的长孙太皇太后。
她虽然陷入昏迷,虽然徐娘半老,可是这满身风华,满身的仪态都让我有些敬畏。
“不知道君华太子何时愿意救我母后?”西月乐言小声提醒。
“听说药神百里无笑为太皇太后诊治,不知这结果……”南无君华随手挑了一个椅子坐下,并不打算接西月乐言的话。
“百里药神并未前来,他派了徒弟百里以宁,以宁说,母后,母后这是陷入梦魇,他只能保住性命,但是不能唤醒母后。”
西月乐言低下头,声音沉沉,我心里忍不住腹诽“南无君华,你丫的倒是真不懂怜香惜玉!
“百里以宁?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南无君华挑了挑俊眉,手中茶盏在空中旋了一圈。
“以宁也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欲站起身,南无君华一巴掌拍下来,我捂着头眼睛包了一包泪。
“你干什么?”
南无君华无视我的呐喊,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公主还是出去吧,我一会要用独家秘方来救太皇太后,外人不宜在内。”
西月乐言看了看南无君华,终于退下,屋内归于平静。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独家秘方?还有我也算外人吧,我是不是也要出去?”我逃脱了南无君华的魔掌,作势要出门。
“我的独家秘方还要仰仗你,另外,你不是外人,是我内人。”南无君华站起身,周身覆盖着清冷。
我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这次,我可是帮你。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幻出绿绮,坐下看着南无君华。
“好,我欠你的何止一个人情啊。”南无君华瞬移到我身边,运足内力传入我体内。
我闭上眼用心感受这一曲绿绮调。
“
诉一首孤冷
续一朝缘分
今生你可还在等
念一曲温存
渡一次转轮
来世你能否转身
剪短心上愁痕
黄卷对青灯
这树干的年轮
修改着离分
又是日落月升
我守着庭院深深
不见你归程
那年确认过眼神
重见桃根
渐行渐远渐黄昏
你策马转身
故里雨雪纷纷
而我始终一个人
看着胭脂红尘
啃噬离恨
…………。”
一曲弹过,属于长孙太皇太后的绿绮调悠远绵长,编织着这一段隐于西月王宫的高位秘闻。
“呦,生了一对女儿。”喜婆抱过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一边乐呵呵给有些虚弱的城主夫人。
“这是我的孩子?”城主夫人用手及其艰难的拨开一个女儿面前的帛布,露出微笑。
“城主可是看过了?”城主夫人用手指点了点婴孩的柔荑,睡梦中的婴孩似是醒了,也不哭闹,只是看着母亲咯咯笑开。
“挽儿,你叫挽儿吧,母亲希望你能和母亲一样,有一个能日日为你绾青丝的夫君。”
城主夫人捏了捏一个婴孩的脸,复又对另一个孩童道“你这么安静就叫,叫轶寂好了,母亲今天很开心,得了你们这两个小宝贝。”
两个婴孩听闻母亲的话,一个咯咯笑开一个寂静如水。
城主夫人紧咬下唇,终于睡去。
三年后
“过来,寂儿,挽儿,母亲作了酸枣糕。“城主夫人端着食盒,对着远处的两个孩童招手。
“是,母亲。”答的最快的永远是挽儿,跟在后面的是轶寂。
“瞧你们,吃完酸枣糕,母亲教你们唱我们锦州的童谣好不好?”城主夫人将两个孩童揽入怀中。
女儿大了,城主夫人看着两个孩童,心里不甚欢喜。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泪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两个吃完酸枣糕的女孩虽然不知道母亲的意思,但还是跟着母亲咿呀咿呀唱起来“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泪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吾本是,荷花女,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紫辰星显,北面有两股凤气直逼龙座,是双生之兆,此乃不详啊。”深山内,一白发鹤颜老人轻抚胡须,眉目之间有些沉重。
同时,各大王宫星盘亦显出此等凶兆。
“凤气雄浑中厚不足,双生女降临不久,此时除去应该为时不晚。”幻城宣暮殿内,城主仔细斟酌天师方才的话。
每个王宫里都有这样的天师,可是别的王宫天师在了解到这个消息后全部暴毙,今日幻城的第一天师也……
他想起了自己家两个小女,哪个不是他与心爱之人的心头肉?如何割舍?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