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移星转性
众人此番宴饮了有一个多时辰,都吃的酒足饭饱,眼看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便就此分别离去,各回自家府邸安歇了。
待杨晟回府之时,父亲杨思与他所养的那只灰狼都已回府多时,云烟公主见杨晟虽至晚方归,又带着几分酒意,但并未多饮,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了儿子几句,便也就此回后院安歇了。
杨晟独自踱步来到自己房间,尚欲按照自己师父的吩咐照常行功运气,但今日不知是因为听说了会有战事,还是因为今日饮了几杯烈酒,心思总是平静不下来。
师父所传的天刑诀运转之下,青色的真气丝丝脉脉,竟是始终汇入不到丹田中,反而都沿着经络渐渐往自己的双目上汇聚而去。
杨晟此时自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变化,他双目现今都带着蒙蒙青光,犹如一双苍狼的瞳仁一般在暗夜中发着荧光。
虽然此时杨晟形貌有异,不比往常,但他反而觉得自己这一番运气行功,纵然不像往日一般气海充盈,周身温暖,然而一时间双目清凉,酒意顿时全无,倒也真是舒服得很。
杨晟还是生怕这般行功运气自己有什么关碍,凝神检查周身经络,也并无异样郁结之处,但自己的真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如往日那般汇集在丹田。
他一时好奇之下,也不管自己的真气到底为何今日不能归于丹田,只知道照目前情势看来,这真气虽然朝着自己的双眼汇聚,但是自己却甚为舒适。索性心中一横,催动体内真气,按着师父所传的运气方式继续行功,只觉得真气汹涌,竟是别有一番感触,再也不愿停下来。
此时窥机楼顶,已是年过古稀的阚明信不管身后那名黑衣人探询的目光,只是望着头顶浩瀚的星空,只见那颗象征着贪狼的命星上,原本殷红的妖异赤光渐渐沉积,此时虽然不像往日那般光芒大放,但其颜色却又深了不少。
忽然,那一簇殷红的星光陡然一转,竟是就此变成了湛湛青芒,好像那浓郁的光辉都汇聚到了星辰之内,而后忽然改头换面了一般。
阚明信望着苍穹,缓缓开口:“英华内敛,出则如刀,这一番贪狼转睚眦,却还是凶吉难料啊。”他这句话却是说给那黑衣人听的。
那黑衣人想了半晌,开口问道:“先生,您日前嘱咐过我。近日若见杨晟到我这店中饮宴,便要用转心壶给他喝您给的那一份药酒……这真的便能让他的贪狼命格起变化么?”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倒像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本来的声音掩去了。
阚明信轻哼了一声:“你须不是瞎子,这不是看到了么,星象变更,星辰光华内敛,他的命格也已然改变,从贪狼照命改为了睚眦坐宫。”
顿了顿,续道:“这样一来,我也算是为咱们大汉多争取了一个机会罢,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他日我这徒弟便非要成了我大汉的乱臣不可。”
黑衣人又道:“杨晟原本的贪狼命格虽然已经改换,但我总觉得睚眦乃是凶兽之名,只怕他改换命格之后,反而是会更加凶暴。”
阚明信面上显出几分不悦之色:“你懂得什么,贪狼照命之人,没有几个能按捺住自已内心中的贪婪之意,然而一旦随着自己性子行事,便总是要坐到那个最高的位子上才好。
睚眦之凶厉,虽然胜过贪狼,但是却有一样好处,睚眦的性子是‘一饭之恩必偿,一言之怨必报’,能不能坐到高位,反而不是它所喜欢考虑的了。
陛下向来疼顾杨晟,既然对他有如此恩德,杨晟必然能成为全力辅佐陛下的臣子。”顿了顿,又道:“只是还需小心,睚眦虽然不喜争名夺利,又极重感情,但若是一旦引得他心生怨恨,那么,睚眦的绝决和伤害力可又要比贪狼大的多啦。”
黑衣人点头应承,方欲告辞离去,似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先生,还有一事,我用转心壶为杨晟倒了您给的药酒,但杨晟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饮下了什么,倘若他今夜一时不记得练功运气,那却又当如何呢?”
听他出言问及此事,阚明信苍老的脸上虽然闪过几丝不忍,但蓦地便显出几分坚定与决绝,缓缓低声答道:“倘若我那徒儿忘了我平日的告诫,那也算是他命中注定了。今夜他要是不记得练功运气,只怕不到明日天明,杨驸马的府上大概就该有噩耗传出来了。”
黑衣人听的心中一凛,心中暗道:这老者开始看起来只是一个观星的老者,并无什么过人之处,然而听他方才所言,足可见其心思果决狠辣,确然非常人可比。
想到这里 ,不禁往阚明信身上多看了一眼。阚明信虽未曾回身,但似是感受到了他投来的目光,微微摆手,开口说道:“你不用这般看老夫,晟儿这个徒弟悟性是不错,平日教他的东西,他也十分用心习学,对我又是十分尊敬,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徒弟。这般暗地里算计他,我心中自然也有不舍。
“但是晟儿的命格关乎我大汉江山安危,如此一来,那就不可不防。倘若老夫因为喜爱这个徒弟,而让整个大汉陷入动荡,那时节,你道老夫便做得对么?可喜的是如今他的命格已转为了睚眦之相,只要皇上善待于他,便于我大汉江山有益无害,我也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啦。”
那黑衣人听完,默默地点点头,冲着阚明信抱了抱拳,深施一礼,径自去了。
窥机楼顶,那名老人还是与从前一样,仰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广袤无垠的星空,似乎他真的可以从这些星象的变化中看出些上苍的预示,但是天道无常、天意无稽,自古皆然,就算是一个人真的能有通天彻地的修为,可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天意到底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