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认为江议郎说的有理，那么就按他说的去办吧。”皇帝见朝内大臣尽皆异口同声，他自己当然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说道。

“是。”朝内大臣皆应道。

江汲的嘴边露出微笑。

“没什么事就散朝吧。”皇帝抬了抬衣袖，起身离去。

“散朝。”身旁的太监于是尖声尖气地提高音量说道。

众朝臣都各自散了去，他们一个一个走的没了踪影，伴随着模糊不清的议论声而渐渐消失不见了。

最后只剩下丞相赵玄和议郎江汲两个人，他们像是早已相约一般，心有灵犀。我知你来意，你知我心。

江汲略微勾起嘴角一笑，行了一礼道：“赵丞相。”

赵玄也是一笑，随后开口道：“江议郎可否来我府中一叙？”

“丞相好意相邀，江某岂能相拒？”

江汲早已料到赵玄会在朝议结束后邀他共计大事，于是他顺水推舟，自然答应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一同乘着丞相府的马车，回得府中。赵玄以礼相待，将他视为贵客，命下人为他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一同享用。

江汲与赵玄相对而坐，把酒而谈。

“江议郎正值壮年，才华横溢，想必亦是空怀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赵玄举起酒杯，着酒杯里盛着清清烈酒，悬于他们之间。

赵玄的眼神颇有深意，江汲也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于是也举起酒杯，与赵玄那悬在空中之酒杯轻轻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们都干了这杯酒。

江汲赞叹了一声道：“诚如赵丞相所言，江某这满腹的谋略怕是要石沉大海，终将埋没了。”说着满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然，且与我说说你这满腹的谋略，如何？”赵玄终于抓准时机，切入正题。

江汲闻言先是故作惊讶，顿了顿，他凑近赵玄的耳旁，像是很神秘的样子，他道：“赵丞相，方才我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计策，您打算如何应对？”

“调查死者生前仇敌，虚虚渺渺，假假真真，或许当日大宴之上便是这一人行凶。而王渊与此人，也一定有着关系，不然为何刺客要选择在这样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动手呢？”

“丞相说的不错，虚虚渺渺，假假真真。”江汲说着看向赵玄，他们眼神相交，达成了一致。

赵玄道：“只要找到一个人，与王渊有着瓜葛，又与死者有仇，那么便可解得此局。”

“那可不一定，江某有一言想问丞相，您可知真相是什么？”

“真相？”

江汲道：“一件事如果能为世人所相信，那便是真相。”

赵玄听后，恍然大悟一般，他像是看着自己对面的江汲，又像是透过他而看到了远方，看到了他心中所能够想到的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却说顾一寒在血罗地牢内等得许久，却丝毫不见风声，他不得不召唤杨予南前来为他打探外界的消息。

血罗门现在是周云坐镇，他除了为掩人耳目不能出地牢外，要忌惮的事情还是少之又少的。

杨予南得到召唤，出现在地牢内。他压低声音道：“谷主，现在外面关于赵玄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您的计划已经取得了成效。只是......”

顾一寒坐靠在铁墙上，一只腿曲着膝盖，另一只腿则是伸直了。他抬头看着杨予南，缓缓道：“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听说，皇帝得知此事以后很是镇定，并没有龙颜大怒。”这种情形似乎在杨予南的意料之外，他以为皇帝得知此事以后，至少也会为留言所困扰，猜忌权臣赵玄，然而这朝堂却风平浪静一般，难道是计划之中出了什么岔子吗？

顾一寒却看起来很是平静的样子，他想了想，说道：“你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想可能是皇上从内心深处忌惮赵玄的威望，藏之隐之。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赵玄采取了什么措施，从中作梗，以至于让皇上始终还是信任他。”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派人去丞相府邸潜伏着，秘密监视赵玄。在周围布置几个密探就好，将他的行踪汇报给我，倘若他与血罗门有什么消息往来，最好能够截获，抓住证据，呈给皇上。”

“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一寒独自靠坐在铁墙上，思忖着如今这局势。攻守相转，亦阴亦阳。而今局势瞬息万变，对手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比就比谁的招数来的迅疾，让他人摸不清头脑。

顾一寒想，现在唯一的可能应该是赵玄先入为主，在流言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之前，他便捷足先登，以他自己的角度描述了整个事件。

人往往会被最初所接触的事情的模样所迷惑，皇上也难免站在赵玄所描述的角度去看问题。而顾一寒低估了皇上对赵玄的信任，也没有料到朝局变化，会无端冒出来一个人，来帮助赵玄。

他有些乏了，于是躺下来睡了去。这一切等杨予南回来再计议吧。

梦里他看见蓝鸢满脸眼泪的样子，他伸手想要去擦干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滴，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觉得心痛至极，感觉自己在做一件无关于己的事，感觉自己像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像坠入了深渊，却一直在下落，到不了底。

他觉得自己就好似一具空洞的躯壳，没有灵魂也没有爱的滋润，只有机械式的运转。

他困于自己所设的局中，纷纷扰扰，如雾里看花，而他最在意的东西，却永远也不是属于他的，那样美丽的飞鸟，即使想栖息，也不是在他这里。

他迷迷糊糊中惊醒，已是深夜，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却原来许多时候，他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甚清楚，他已经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意义何在。

像一艘船没有了方向，像风筝失去了引线人，也像他的寒冰戟，没有了龙魂，像他自己，没有了蓝鸢。

但无论如何，路还是要走下去，不管这样是否有意义。

是是非非，留与后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