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命换一枪 一生寻一人
秦淮城的夜幕中落下丝丝细雨,但是丝毫没有让秦淮河畔的人们有离去的念头产生,反而愈加活跃起来,湖面上有五只楼船,其中一艘在中间做舞台用,其他四艘围在一圈。
正对着舞台那艘楼船最为壮观,整只楼船设三楼,足有六丈高,通船涂着大红丹漆。
船内每一楼,都设摆着一桌桌酒宴,能坐在船内酒桌上的不是富甲一方也是有着不小官职的朝廷官员,在最大那只青龙船舰上最顶层更是与众不同,在最适宜观看舞台的位置设有一张黄金椅子,
周围都是服饰的侍女,两侧坐着或是秦淮城的权贵或是楚列王的心腹将领谋臣,再就是各方势力的代表,而在那个黄金椅上座的中年男人,只是坐在那儿,就有一种令普通人心惊胆颤的威仪,男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王袍。
那个中年男人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楚王爷,楚列王本名齐重藩,一个不属于大楚皇室的姓,楚列王是一个异姓王,一个靠着战功头颅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王位,没有人想去撼动,没有人想去挑战。
他曾无数次在战场上命悬一线,也斩下过一个个敌将的头颅,在他被封异姓王前,甚至有的人在江湖上悬赏过他的脑袋,价值连城,有无数亡命于江湖的江湖人士纷纷前往,其中不乏江湖上早已成名的高手,
可是结果就是一个月内每天都会有几颗不同的头颅高悬于城门口,到最后再也没人敢前去尝试,再之后,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只是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去招惹这位楚列王。
船上的人正觥筹交错,突然隐约听见有撕打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名披甲校尉大踏步闯入楼船顶层,楚列王险些勃然大怒,只是不等他发火,那名平日里很会察言观色的中年校尉就抱拳道:“王爷,有三队王府亲兵先后回禀,
都说有一个年轻人朝秦淮河畔而来。”
楚列王懒洋洋斜眼道:“哦?是给我来送寿礼来晚了的?算了,今天是本王的生日,不多做计较了。”
校尉神情古怪,“启禀王爷,不是来送寿礼的,而是提了一把枪,来…….来行刺王爷的。”
楚列王瞪眼道:“那几队亲兵都脑子进水了不成?这样也配做本王的亲兵?一颗脑袋就不是军功了?难道个个都发了善心,开始关心那家伙是不是平民百姓了?
这么点事情也要询问本王吗,平日里也就算了,今天可是本王的生日!”
校尉脸色更加古怪,咽了一口唾沫,“王爷,您息怒,不是没有拦截,而是三队,一队十人拦截的亲兵都….死了。”
一瞬间,楚列王没来由生出一股杀气来,若是平日里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太过在意,而今天自己生日,却还有人这么大胆来搅局,看着这个一旁不敢言语的校尉,毕竟今日各方势力都有宾客在,
又是自己的生日,楚列王没有肆意打杀,扫视了一圈四周坐着的众人,又转念一想,这也是给自己树立威严的好机会,于是沉声道:“取本王的方天画戟来。”
校尉好像记起一事,赶紧说道:“王爷,刚才据报那个年轻人虽然一路挥枪无人能挡,但是中途询问过多次,今日祭礼那名女子的位置,所以我们也也吃不准这名年轻人。”
楚列王终于有了几分兴趣,微微坐直身体,目光环绕了周围在场众人一圈,“哦?这还是为了一个英雄救美的,各位,每年祭礼本来只杀一人,但是今年本王破个例,杀一对鸳鸯,各位稍作片刻,
本王去去就回。”
校尉本想再提醒王爷一句不要轻敌,来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很邪门,但是刚一抬头正对上楚列王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不再敢多嘴,周围一群客人中一个肥头大耳衣冠华丽看着便一脸谄媚像的胖子先反映过来,
赶忙举杯:“ 大王神武 !我敬大王一杯。”
周围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酒杯附和道:“ 大王英明神武,我等敬大王。”
楚列王看着众人举杯敬酒,十分满意,抬头哈哈大笑 :“ 诸位敬我这杯酒,本王感激,本王自然也要回敬,但是回敬这杯等本王斩了那颗头颅再回来敬各位。”
说着接过四个力士一起用力才勉强提过来的方天画戟啊,单手握住,斜背身后,大踏步走出船舱,只留下背后一声声惊叹。
秦淮河畔。
有人一杆花枪,独战秦淮城。
项雁手握着的花枪上下纷飞,而体内早已静脉炸裂。
一枪紧接一枪,
项雁的嘴角已经蹦出血丝,
项雁毫不在意,一杆花枪雨中作画。
三百余楚列王亲兵,各各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近身。
一枪行一步,一步杀一人,
项雁每一枪只是在攻势上,全无一点守势。
那个被看压在做舞台用的楼船上的红衣女子,早已经泪流满面,在大声的叫着那个少年的名字,只是不知道那个少年还能否听得见。
项雁嘴角流出黑血,硬生生从三百多名王府亲兵的拦截中撕开一条口子。
他已经能看到远处那一身红衣。
突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有些模糊的视野里。
楚列王齐重藩看着这个已经有些摇晃的身影,不屑的一笑:“我当是什么江湖高手呢,来搅乱本王的寿宴,好歹你也要是个天下前十吧,本王还担心来这的是那个天下第四荆城空呢。”
楚列王将方天画戟啊往地上一竖, “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你这种强行提升的境界跟本王比试只会是死路一条。”
项雁咳了咳嘴里的血,淡淡问道:“ 你就是楚列王?”
楚列王点了点头:“ 正是本王。”
项雁又问了一句:“ 就是你要用虞姑娘做你的的活祭?”
楚列王哈哈大笑:“ 是,她就是本王今年的祭品。”
楚列王没有看到原本设想的年轻人暴怒的场景,眼前的年轻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要让你死 。”
楚列王气急反笑,没有再多说,双脚一点地,一戟抡出,几乎同时,项雁也双脚点地,一枪递出。
一戟抵一枪,一命搏一命。
秦淮城内,楚寻和雨南在四处找项雁,虽说只有两天的交情,但毕竟感觉项雁和那位姓虞的姑娘人都不错。
正找着,嵇叔夜忽然出现,楚寻让雨南把事情经过跟嵇叔夜简单交代了一遍,嵇叔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两人一起转悠,找了一会,嵇叔夜突然叫住了楚寻,皱了皱眉道:“
我想你们找的那个项雁或许已经到秦淮河畔了。”
楚寻没有多说什么,开始往秦淮河那边跑去,雨南赶紧给楚寻打着伞跟上,嵇叔夜也没有使什么驭剑飞行的仙人手段,只是不禁不满地跟着两人。
当三人到了秦淮岸边,项雁已经和楚列王过了几百个回合,楚寻刚想迈步过去,嵇叔夜伸出一只手拦下了楚寻,目光只是盯着前方的打斗,淡淡说了句:“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挥起那杆枪,
男人在这时候一定不希望有人插手,何况是用命换来的一战。”
楚寻看到嘴角流出黑血的项雁,没有再固执,只是紧紧咬了咬牙,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
秦淮河畔,两人已经过了几百招, 楚列王方天画戟空中翻飞,一戟胜过一戟,项雁步步后退。
一退再退,
再退已无路。
楚列王看着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会倒下的少年,没来由的觉得可笑,没有再紧追,一步一步慢慢朝项雁走去。
看着楚列王一步一步走过来,项雁没有惧怕,只是合上了双眼。
这一生所见所看所听所闻,走马观花般依依浮现。
娘亲重病卧床已经快不行那天,项雁手足无措,父亲早逝,母亲已经气息减弱,而家里剩下的米连煮一碗粥都不够,母亲把他唤到床边,替他擦干了眼泪,轻轻告诉他:“
人死并不可怕,怕的是连死去的信念都没有,你父亲就是拥有不怕死的信念。人活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个值得自己豁出性命,让自己不再惧怕死亡的人。”
娘亲去了之后,项雁哭了三天,也还是没有理解娘亲所说的话,于是他就想去找,去找娘亲口中指的那个值得豁出性命的人,于是他去当了镖师,去过了无数地方,
当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娘说过的话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项雁开口低声默念: “我曾听太安城内诗三百。” 双耳黑血流出。
项雁突然躬身前冲, 花枪直砸方天画戟,楚列王头一次流露出郑重其事的眼神,不再给眼前这个少年喘息的机会,举起方天画戟使全力力迎上,项雁被崩飞十余丈远,花枪被震地乱颤。
项雁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念道: “我曾看江南书生杨柳岸。 ” 双眼流出黑血。
楚列王已经跟至,方天画戟横着挥出,想要把项雁拦腰折断,项雁身躯弯曲如弓,方天画戟擦衣而过,一瞬间天地雨水一分为二。
项雁换花枪右手,单手握枪。
“我曾闻洛阳牡丹百花楼。” 鼻孔黑血滚滚流出。
楚列王方天画戟上挑,不给项雁任何余地,方天画戟顺势批下,项雁没有再躲的余地,就在船上人都在为楚列王叫好,觉得这个身手还不错的年轻人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
方天画戟在空中猛然停住,楚列王瞳孔也猛然收缩,不敢置信,这个本该已经被自己一劈为二的年轻人身体躬着,双脚一前一后,右手单手拖枪,而自己这蓄势一劈,就被这左手单手在空中紧紧握住。
他这才看到这个自己不屑一顾的年轻人抬起头,已然七窍流血,一瞬间,曾在战场上杀伐多年的楚列王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瞬间松开了手中方天画戟,点脚想要后撤,
只是一瞬间他听见一枪递出的呼啸之声,这个年轻人也随之开口。
开口嘶喊 。
“我曾秦淮城内杀王侯 !”
一瞬间,所有喧嚣都戛然而止。
雨水绵绵,晚风拂面。
天地无声。
楚列王缓缓低头,血水不断流出,有一枪透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