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惊弓之鸟
楚昶立罪,虽说骆流觞并未表明态度,可也算是默许了旧案重提,此举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骆顷宵踱步书房之中,蹙眉深觉心中烦躁,似是看谁都不甚顺眼,在他连续呵斥了几个媵婢之后,再无人敢近前。
此一时骆顷尘风光正好,若再不结一二盟友,只怕帝位无缘。
“殿下何以心焦至此?”有男声不紧不慢响起,骆顷宵循声看去,却见楚祚手中把玩着一方砚台,神色无波。
“平西王倒是好心态,眼见得这风都要吹到自个儿头上,还乐得悠闲。”骆顷宵冷嘲一声。他与平西王本无太多交情,若说唯一的联系,大约就是都在眉氏翻案一事中持反对态度。
“正如殿下所说,风是吹向老臣的,与殿下本也无甚关联,殿下如此为老臣着想,倒让老臣感激涕零。”楚祚战功赫赫,按理为骆顷宵的长辈,知皇二子一贯阴狠有余,智谋不足,自也未曾放在眼里,故而连带着语气几分不恭。
“真是蠢人。父皇默许老三重提旧案,摆明了器重老三,只怕是你平西王的荣宠不多时该是他三皇子的了,而你之后,遭殃的人怕就是本皇子了。”骆顷宵冷冷看向楚祚。“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楚祚淡笑,不置可否。骆顷宵见似有商量的余地,放缓了语气。“这些年你声名远赫,风光无限,想必也知晓,若今次输了此局,会是何境地。别说那些父皇惦念旧情的话,你且看看楚昶的下场。”
楚祚闻言,面上虽仍无波无澜,表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骆顷宵所言一击入心,偏巧打在他的心头顾忌上。
骆顷宵见他这般反应,淡笑几声,带着些洋洋自得,说出的话也十分倨傲。“若平西王考虑合作,本皇子还能考虑在父皇面前帮你美言几句,使得你不至于步了景公的前尘。”
楚祚虽一贯不喜他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身处当下却也只蹙眉未说旁的什么,默然许久试探性开口。“只不知殿下所言合作谓何?”
“眼下老三荣宠当甚,若我二人为盟,将其击溃,使得其再无得到恩宠的可能,皇储之位必然在掌中,届时自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骆顷宵诚挚看着楚祚,楚祚却并不急着作出回应,只沉吟片刻。“老臣忠于陛下。”
骆顷宵闻言嗤笑一声。“百年之后,谁人为陛下,还未可知。平西王忠心耿耿,本皇子知,只是本皇子觉得,似乎平西王忠于人君与忠于本皇子,无甚分别。”
“殿下这般豪情壮志,倒也让楚祚佩服。只是在这般时候,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毕竟身旁人是红是白,还不能尽知。”楚祚漠然以应,骆顷宵也倒不恼,耐心等其答复。
“若说三殿下太过心仁,不宜为君,也有查有究。”楚祚唇边勾起一丝弧度。“二殿下又因何认为,自宜为君?”
骆顷宵闻言挑了挑眉,似未想到楚祚会如此问,顿了顿仍是开口。“老三不曾有的优点,本皇子未必没有,更何况,父皇是中意本皇子的,外交亦或盟会,都会交予本皇子主持。”
“然。”楚祚神色略带轻蔑,面上却仍恭敬万分。“待楚祚考虑一番,予以回复。”
骆顷宵应了一声,“那便不多留平西王。这方四奇癸亥砚台乃御赐之物,瞧着平西王似是喜爱得很,不若赠予平西王。”
“那便谢过殿下。”楚祚也并未推辞,告辞而去。
目送着楚祚离开,骆顷宵面上的假笑逐渐归于平静,冷哼一声。“也不过是父皇身边一条鹰犬,来本皇子府上竟敢如此不恭。若不是还有些用,本皇子头一个除的便是他。”
身边近侍恭敬应声,生怕一个不合适惹得骆顷宵再度发怒,瞧着他这般小心模样,骆顷宵只觉心烦,摆了摆手。“下去吧。”
却似想起什么般再度开口。“传大妃罗氏来。”
罗氏知近几日自家爷心情不佳,得了传忙带着小厨房新做好的糕点往书房去,见骆顷宵负手立于案几前,似若有所思。也未敢打扰,只默然站着。
过了片刻,骆顷宵似有所觉,抬眸看来,温和笑笑。“你来。”
罗氏虽有疑惑,却仍走上前去,她虽深闺不出,前朝之事却也有所耳闻,故而诺诺开口。“爷无需太过烦忧,笼统您现在是大子,三皇子虽这段时日渐得赏识,却也始终不过庶子。”
往日她从不会轻易谈及政局,忽的开口倒让骆顷宵有些意外,却也知她是为了安抚自己,故而笑了笑。“说得有理。可知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罗氏闻言却是笑起,几分苦涩。“妾既嫁了爷,便是爷的人,妾虽只是女儿,却也足矣代表罗家。爷若有所需,大可随意差遣我罗家,妾是女子不懂这些,唯愿爷能多看妾几眼。”
骆顷宵知罗氏一贯深明大义,也亦是因此与罗氏相敬如宾数载,可他最讨厌的,也是罗氏的拘板。
此番他亦是懒于客套,只应了一声。“本皇子需要罗琪的罗家兵,还要劳烦大妃你知会罗琪一声了。晚些时候爷会去你的院子,你去准备准备吧。”
罗氏自是欢喜,应声退下,飞鸽传书于族弟。
骆顷宵却静默片刻,目光转向桌上的布帛,展开来阅,却颇为惊奇的挑了挑眉。
“有关老三身边的那个女子的过去竟是找不到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或许该择个日子,会她一会。”
骆顷宵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笑意来。“只是不知,那女子会否让本皇子失望。食肆厨娘是么?若是食肆开不下去,她该以何为生?存思,你来。”他侧着脸对着房梁扬声喊了声,黑影自房梁跃下至他身前。“主子吩咐。”
“我要你想办法,破坏掉藏香阁旁那家食肆。若是条件允许,将那厨娘给我捉了来。”骆顷宵眸中闪烁几分期待,他想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到手。至于该付出什么代价,无非是兄弟反目,而他与骆顷尘自幼不合,也不会在意这多反目一二。
伴随一声哨响,黑影重又没入看不到的地方,骆顷宵出了书房,往后院去。
而楚祚回府之后,看都不曾看那砚台一眼,便着人收入库中。楚祚把玩着府中珍奇,片刻嗤笑一声。
“本王所求,又岂是这等二手之物,骆顷宵,不过惊弓之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