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0 我们该如何
读着高三的顾清远,那年十八。
青春正盛的年纪,如果没有遇见父亲,依她优渥的家境和顶好的成绩,这一生,将会和普通人一样,快乐无忧的过下去。
放学后,她刚走出校门,准备搭车去图书馆时,遭到抢劫,出了车祸。
那也是父亲堕落的开始,瞒着家里吸毒,又筹不到毒资的他,终于走上了抢劫的道路,而顾清远,是他抢的第一个,也同样是最后一个学生。
由于初次犯案,太紧张,顾清远又死抓着书包不松手,于是就被拖到了马路中央。她的书包成功被手忙脚乱的父亲抢走,而来不及从地上爬起的她,迎面撞上了紧急刹车的小货车。
聋了左耳,不幸中的大幸,她活了下来,却也落了严重的后遗症。
“我没想过会弄成这样……”
我去问明真相时,对面的父亲颓丧的掩面哭泣。
我都不能控制自己发抖的手,“夏刚,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近乎癫狂,要不是有一块钢化玻璃挡着,我或许已经失控的冲上去了。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他捶着胸口嚎啕。
灰色,一片的灰色,我觉得彻骨般的寒冷朝我袭来,我站起来,冷冷的俯视他,大笑:“夏刚,你知不知道,我,恨你一辈子!”
我激烈的嘶吼,也全然不顾一旁的狱警正以怎么样的目光来看我。
那还重要吗?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看守所,阳光稀薄,我看着大铁门映出自己惨白的脸,那活生生就是一个鬼,我想,万念俱灰也就这样了。
以前的以前,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破灭了,我又遇见了秦许,可惜深情不寿,我们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而现在,我唯一的亲人,却亲手做了一件把我推进地狱的事。
我不可思议的在冰天雪地里笑出来,疯狂的笑。
我晕到的那一天,秦许就在医院待了一天。
他是那么专心的守着重症监护室里的顾清远。
我那时决绝的想,要是我死了呢?秦许,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也守着我?原谅我?
也许是天意,我输完液正要回家时,他忽然一把拉住我,再冷漠不过的语气:“夏亦白,我们谈谈。”
抵死纠缠的开始,一步错步步错,终究也不得善终。
那天的气温挺低的,秦许站在我对面,松开手,天地间静默的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说:“我们分手。”
“……”一早便已经预料到的结果,我却亲耳听见的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成渣。
我笑了笑:“好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立在雪地里,良久都没有声音,那件衣服,还是我给他挑的,当初买的时候,断定他穿着一定会好看。
也真的挺好看的,我都睁不开眼。
秦许终于转过了身,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特有的声响。
这一回,他再没回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离清远远一点。”
秦许啊秦许,在那一刻,论残忍,到底还是你赢了。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只有几平米的雪地的了,走一步,便狼狈的摔一跤。
记得不久前,我窝在他怀里看雪的时候,便以为那就是一生,恋爱中的人,总喜欢拿一瞬当永远,然后就自己败在了那个永远之中。
这一场爱情,秦许和我都精疲力尽。我再也不敢奢求什么了。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废墟上,重新过起自己的生活。
一个月后,听说,顾清远出院了,秦许全程陪同。哦,对了,这一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过年。
九州的新年,大概是世界上最热闹的,处处张灯结彩,喧嚣无比。
徐乐给我打电话,言下之意是让我收拾东西去她家过年,因为以往,我也是这样的。
我以为,今年至少会不一样。
我拒绝了。
我出了门,自己打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好几圈,万家灯火,我没有在哪一个地方过多过少的停留。
音像店里,我在经典老歌区买了一张新年金曲CD,付钱的时候,老板很是欣慰的看了我一眼,说:“姑娘不错啊,现在哪还有年轻人愿意听这个。”
我冲他笑着,说谎不打草稿:“我就爱听这个。”
歌里唱:“正月里来是新年啊……”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我跟着一首首唱过去,期间也接到了夏暖和李晓的贺新年的电话。
夏暖:“小白,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红包拿来。”我说。
“你要不要这样啊?”
“要不我直接把银行卡号给你,你意思意思,打个几百块就可以了。”
“……新年打算去哪玩?”夏暖机智的转移了话题问我。
我也没再跟她贫:“我打算看一下多年没看的春晚。”
夏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啊。”
窗外的烟花正明明灭灭,煞是好看,我出了神,说:“不用了,我不无聊。”
夏暖再说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末了,她挂电话时说了一句:“他今天和伯父伯母搭飞机去申城了。”夏暖顿了顿,补充:“拜年。”
我没出声,挂了电话就将手机五马分尸,然后拿起棉袄出了门。
路边有不少大排档,香味四溢,人满为患,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张空桌。
一打啤酒,一锅下了猛辣的火锅,我对自己说:“夏亦白,今天你要是不死,明天就一定要活的像一个人。”
虽然,我从不以吃货来定义自己,可经过这一晚,我发现了自己的确很能吃。
我飞快席卷了桌上的食物,大年夜,大排档生意格外火,不断有人进来,也不断有人出去,我断断续续的打起嗝,然后,付钱,走人。
我一直记着自己胃不好的这件事,果然,不和“胃口”的食物,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吐!
我扒着路边的行道树,吐了个天昏地暗,险些把心肝脾肺肾一起给吐出来,直到都吐光了,才开始干呕。
不过,脑子不清醒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幻觉,我走到家就觉得秦许一直扶了我到家。
他还给我盖被子,喂药。
他说:“乖,张嘴,吃了药胃就舒服了。”
我听的迷糊,是我自己还抱有幻想呢。
“你给我滚!”我随手一挥,想甩开这幻境,却又真真切切的碰到了喝药的水杯似得,清脆的响声提醒我,杯子碎了。
但是许久之后,我又听到他说:“好,我滚,可是你先吃了药好不好?”
“……”我沉默不语,因为难受,因为心疼。
秦许,我没想让你滚,你能不能原谅我?接我电话,回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