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喋喋不休地说着往事，似乎已经陷入痴狂。

“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少云不该死，子充也不该死，还有山姝，还有立羽，我杀了其他的灵狐，我杀了她的儿子，我逼她拿出青木救人，可是已经没有青木了，他们，我的兄弟姐妹，无法回来了。

我后悔几欲癫狂，可她不杀我，她把我关起来，让我在自责愧疚中过了一千年。但原来最残忍的是她！她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都无动于衷！”

绿酒糊里糊涂听了个大概，“也许她也不知道还有一块青木。”

“你以为她是谁！”万景冷笑，“她是狐母的女儿，青丘狐族的祖先，狐母树就是他们兄妹守护的，除了她谁还能从她那个疯子哥哥手里救出一块青木！还有你青木镯上的封印，我的法术是她手把手教的，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她封印的！”

绿酒听的一阵心惊，“你会杀了我吗？”说着已经起身，步步后退。

万景一把拉住她，将她重新按在椅子上此刻他已不是绿酒初见的那个白衣谪仙。万景目眦欲裂，他恨得不是绿酒是女娇。

“你以为我不想这样做？”万景捉住绿酒的右手，死死盯着青木镯，“这镯子被女娇封印了，宿主如果死了，青木也就毁了，除非宿主自愿，否则谁也得不到它。”

“我，”绿酒急切地说，一边死命挣脱他的桎梏。

万景又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他盯着绿酒如同盯着一个救命稻草。

他温声细语地说：“绿酒，我看的出，你是一个好姑娘，这镯子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许姜来说，是救活她的唯一办法！你把它给我吧，我愿意用一切交换。钱，权势，这人世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办到。”

“许姜就是你爱的那个人对吗？”

万景痛苦地闭上双眼，即使过了一千年，许姜的死依然历历在目。

大汉皇宫，广陌殿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宫室，殷殷鲜血汩汩流出，进进出出的都是面色沉重的太医和宫女。

风呼啸而过，廊上的长信灯灭了一盏，须臾又点亮，无人发现。

产后血崩，许姜已经回天乏术，而万景只能隐去身形，远远看着，甚至不能走进她床榻十步范围。她的丈夫，人间的君王，就守在那里。他是真龙天子，万景不能靠近。

许姜脸色苍白，秀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鬓上。

“陛下，你可不可以应允我一件事，”已经是回光返照，“我死以后，善待，善待许氏一族。”

万景的泪怆然而下，至死，她心心挂念的仍是她的族人。她该是恨他的吧。二十年前，她本该应召进宫，却因为自己的私念，被篡改了记忆，带回青丘。

青丘十五年，每一个日日夜夜，两情缱绻，恩爱绵延。那些甜蜜的回忆至今想来，像是冬日昆仑山顶最冷冽的风，在心上撕扯。

谎言终有戳破的那一天。一次意外，想起了一切，央了青丘不知事的小狐狸下山打听，这才知道。因为她的逃婚，龙颜震怒，许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她的亲人都被处以极刑而死。未满十岁的，男童流放，女童没入官宦之家或宫中为奴。

许姜未留只言片语就离开了。

她找了东海蛟道人，用一魂一魄换取五年青春时光。入宫，得宠，解救族人，恢复许氏荣光。

“从哪里错的，就该从哪里修过。许家世代忠良不该背负罪孽没落。”当他在宫中找到她，一切都面目全非，她一脸冷漠，对他避如蛇蝎，“你可以控制任何人，但你控制不了帝王。我做错的事，应该由我弥补。”

“你做错了什么？”

“遇见你。”

闭目，睁眼，绿酒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

“我不能答应你，万景，因为青玉镯同样关系着我的性命。对不起，我不想死，”绿酒说道。

万景面容转冷，为了复活许姜，自己甚至杀了一同长大的亲族，难道还会怜惜一个凡人！

“我知道你婆婆威胁不了你，否则，赤狐精早拿到镯子了。不过，楚臣呢？你的丈夫，他应该是你最在乎的人了吧。”

杯中碧酒已凉，烛火燃尽，仆人早已得了吩咐远远避开，无人续油，灯光愈暗，万景俊秀的脸庞惨白如魅。

风声转盛，院中的花影明灭可见。绿酒上前，捡起那一朵香气未尽的木香，放到鼻前轻轻嗅了嗅，苦笑一声，忽然想起那年腊八，和楚臣偷偷跑到街上吃馄饨，“楚臣，你对我真好，等我做了你的妻子，一定事事以你为先，以你为重，做你的好妻子。”

楚臣，我终于明白那时你为什么说，这些都是不做数的。

我不能为你而死。绿酒在心里默默对楚臣说。

“我爱楚臣，”绿酒浑身发颤，“可我绝不会为他而死。你说错了，我不是一个好姑娘，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

万景嘲讽地看着绿酒，“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相信你说的，只有将那个人带到你面前，才能真正确定，是不是真的不能要挟到你，可是这次我知道不用，绿酒，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小姑娘，”

他继续说，“不过这可让我伤透脑筋了，我有不能杀了你，你又没有什么在乎的人。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配合我呢？嗯，让我想想，不如？”

他指尖滑过绿酒的侧脸，“割掉你一只耳朵？”

“威胁小姑娘，抢女人首饰，万景，你被关了一千多年，连节操也没有了吗？”

十几支蜡烛齐齐被点亮，一眨眼，九尾已经出现在房间里。

虽然知道涂歌说的保护她只是耍耍嘴皮子，但是真的没看见他，绿酒还是忍不住失望。

“九尾，好久不见，怎么这次你不跟在涂歌身边了？”万景嘴上笑着，脚下已做好防御准备。

“你也认识涂歌？”绿酒忍不住惊呼。刚说了这么一句，就感觉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强有力的拉力。

“怎么回事？”绿酒惊恐万分，只是说道“么”字时人已经消失在房间了。

万景冷笑，“同心镜？原来涂歌也搅进来了呀？”

为着他话里的一分不尊重，九尾已经拔剑相向，“真应该让大家都来看看你的样子，像条疯狗！你难不成还能怪到君上身上。”

“是，我是疯了，涂歌大人，女娇娘娘，若不是他们，狐母树不会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