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恢宏的天官迎接室内，一个穿着鲜红长裙的姑娘坐在办公桌上，线条流畅的白皙双脚悬空轻轻摆动着，发间的金步钗上的流珠随着姑娘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姑娘举着一幅卷轴仰头看着，过长的部分从桌上滚落到地上铺散开来，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只是在姑娘手中拿着的这一头是人物丹青。

“小筠，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就给他过吧？天宫已经很多年没有新人了。”姑娘看了一会儿，用很感兴趣的语气说着，虽然是带了商量的语气但也不像准备好了被驳回的打算。

在桌子旁坐得端端正正的清俊男子闻言头也没抬，移开砚台把他刚批好的竹简检查了一遍确定好没问题后才起身把它放在不远处的案桌上晾干墨迹。

“说话啊！”子蕴踹了他一下，但男子还是没什么反应，她有些恼了，自己伸手去拿审核的印章，哈了一口气后在审核意见处按了下去。

“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都学到了什么，跟外人也一样，对着我也是臭着一张脸，我都快烦死你了。”子蕴碎碎念着，完全没看见男子看着她的眼神。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最终男子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姑娘随意脱在门外的鞋袜捡了进来，握着姑娘的脚踝帮她穿好。

“这你倒是管挺宽。”姑娘挣扎了一下，男子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

“会着凉的，天宫的雪不比人间。”男子站在姑娘面前，低声说了这一句，见姑娘的排斥情绪没有那么强了之后还是替她把鞋袜穿好了。

子蕴看着他，说：“段筠，你来天宫已经一百九十四年了还是像刚开始那么木讷，我在欺负你你都不生气的么？”

段筠笑了一下，说：“姑娘何时欺负过我了？”

子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兴趣缺缺地移开眼，从桌上跳了下来，说：“算了，你怎么想的都跟我没关系。”

等姑娘走远了后段筠才收回了目光，把已经干了的竹简收好，然后重新坐在了桌子旁，抬手拿笔的时候衣袖往后滑了一瞬，他看着自己的执笔的手指，怔愣了一会儿后才轻笑了一声，目光沉沉地将另一只手搭在那只手背上。

下午的时候有传讯天官跑了进来，说：“段仙长，有任务了。”

手中的工作正好到了收尾的阶段，段筠也不急，把工作全部做好后才跟着传讯天官来到了钧天。

子蕴早就到了，她换下了平时爱穿的广袖轻衫，穿着银白色的铠甲站在钧天宫自有凛然杀气，束高了的马尾还有些许的碎发，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段筠不自觉地就有些走了神，但也只是一瞬，他收敛好眼中的神色走到了子蕴面前，低声唤了句：“姑娘。”

天帝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此去不过封住西北天柱的邪祟，本不该子蕴上仙亲自前往的，她出手没个轻重，届时就辛苦竹筠上仙了。”

段筠知道，姑娘这是无聊了，所以就算是小妖，只要能让她打一场她也痛快，可就怕姑娘到时候穷追不舍惹上了麻烦，所以他也必须跟着去。

上次也是，姑娘虽然厉害但做不到收放自如，蔓延的火舌落到了人间烧干了一片湖水才罚了他们去天官迎接室内做那些繁重枯燥的记录。

“你好像很不高兴？”子蕴看着走在她旁边的段筠，说：“累了吗？天帝也是有些小题大做，明明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的事偏偏要你陪我……”

“姑娘不该做这些事的，”段筠打断了她，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多反常，但他跟在子蕴身边快两百年了，他知道子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姑娘是天宫战无不胜的战神，他知道姑娘有多强，但这份强大并不适合做这些事。

姑娘喜欢直来直往，就算知道对面在耍阴谋诡计也只喜欢单刀直入，连武器都选的是重武器，就算被困在了陷阱里想的也是把陷阱捣毁就好了。

就算是战而不胜，他还没被安排在姑娘身边的时候姑娘几乎每天都是带伤而归，就算伤口再深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用瑶池水清洗伤口上的毒素。

这样的姑娘，在战乱时必然是璀璨如繁星的，但她却并不适合在安宁时出手。

他一直喜欢着那个困倦了躺在桃花枝上安稳入睡的姑娘。

“天战宫多的是能人武将，姑娘出手只会给人添麻烦罢了！”

段筠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姑娘在这些事上一直做得很出色，何时在这件事上给人添过麻烦了……是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没能跟在她身边，要是她受伤了怎么办。

他心跳得厉害，害怕看见姑娘生气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子蕴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你不是主盾么，如果我做的出格了的话你就来阻止我吧。我也知道这件事会让人有些头疼，但如果是你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还有六年我就毕业了……”

“你放心！”子蕴把她的重刀拿了出来，说：“等你毕业的时候学姐一定给你评优秀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已经快到了邪祟作恶的地方，段筠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子蕴往前踏了一步，就听见结界碎裂的声音，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有借力起跳的点一下就从破口摔了出去。

耳边是冷冽的风声，浑身使不上一点灵力，只能任由身体往下坠落，她看着站在破口边缘的段筠，突然不懂了。

直到落下了九重天她的意识早就涣散了，陷入昏迷时她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段筠会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果然从一开始就是骗人的吗？

段筠在报复她。

可也不至于报复得这么狠吧，子蕴想，她还不会在人间生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