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
“啪!”陶瓷器具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让你做的事情做完了吗?”一丝蕴含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位大约三十岁的妇人坐在大厅的正中,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此时跪在大厅里的那位少年。
妇人一双丹凤眼,衣着华丽高贵,明显是一位贵妇人,而那位少年的模样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
脸上身上污秽不堪,不知多久没清洗了,头发乱蓬蓬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不过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他的眼睛,明亮而又深邃,平静却不冰冷,看起来犹如黑宝石。
“回禀妇人,还没有。”少年声音微弱的回答道。“没有?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妇人冷冷的道。少年二话不说转身离去,在院子中间面对大厅,跪了下去。
妇人给他的任务是在两个时辰之内把整个杨家打扫一遍,并把衣物全都清洗干净,饭菜也准备好。
杨家乃是落日王国三大家族之一,占地面积方圆数里地,人口更是百人以上,这个任务明显是不可能做完的,少年和妇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这位少年叫杨晨,杨家家主之子,但却是最没地位的儿子,因为他是捡来的。当时杨家家主最小的小妾外出游玩,在荒郊野外发现了他。见他可怜又生的可爱,便带了回来,认他做了儿子。
可她地位本来就低,又领养一个孩子,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以大夫人为首的众多妇人处处刁难她,最后把她挤到院子角落的一个小屋内。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
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受尽欺负,杨家家主常年在外,也无暇顾及家中琐事。
最后他的母亲终于熬不下去了,在杨晨八岁时,便病逝了。就剩下他一个人独自住在小屋内。而妇人和他的孩子们,对他的态度也是变本加厉,他的生活,还不如一个下人。
天空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可太阳却离得那么的近。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下人们正在往大厅内准备饭菜,人群陆陆续续的从他身旁走过去,却没人看他一眼,毕竟都习以为常了。
炽热的阳光和饥饿感就像恶魔一样在吞噬他的心智,眼皮渐渐的沉重起来,双膝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存在了。汗水有滴连成串,从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各处流了下来。
时间是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你越想让它快,它偏偏慢得好像走不动一样。
你越想让它慢,它又像白驹过隙那样一闪而过。
它总是那么不如人们的意,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但如果你要是认真测量,它确实是那么长,不快也不慢,像一位公正的老者一样。
杨晨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个时辰内差点结束了他的一生,最终他的身体还是败给了太阳,没有抗住这非人的折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这时两个下人刚好路过,便顺手把他抬回了他的小屋内。
“真可怜呐。”领头的那个下人叹口气说道,“没办法,谁让他是被八夫人捡回来的呢,大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八夫人,据说八夫人的死多多少少跟大夫人有关呢!”另一位下人愤愤道。
“你不要命了!这番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大夫人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赶快走吧!”两人身子一抖,连忙离开了杨晨的小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晨慢慢的睁开了他的眼睛。入眼是一片黑暗,仿佛深渊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但杨晨并不感到害怕,恰恰相反,他很安心。
因为这是他熟悉的家。自从他母亲死了后,他什么话也没说,自己一个人把小屋内的所有缝隙全部堵住,不让一丝阳光照射进来,只要关上门,整个小屋就好像黑洞一般,看不清任何东西。
空洞洞的,好似没有边界一般,杨晨就喜欢在这黑暗中待着。黑暗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心灵,他的灵魂。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中,他才能不被眼前的事物所影响,他才可以不愤怒,他才可以继续忍,他才可以不流泪。
即使流泪了,也看不到。这黑暗的小屋,就像笼子一样,把他的人,他的心全都关了起来。
杨晨躺在床上,就这样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心里不悲不喜,麻木可以让人忘记疼痛。
他想要起身,却牵动了疼痛的双膝。他用双手轻轻的揉着双膝,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母亲,那个漂亮的,温柔的好像天使一般的女人。总是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口,他疼痛的地方。
并用嘴吹了几口气,并告诉他马上就不疼了。而杨晨听了之后,就渐渐的感到不是那么疼了。杨晨揉着揉着,一股晶莹的液体滴落了下来,而杨晨依旧轻轻的揉着揉着,并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外界的阳光、蓝天、白云、花草树木等美丽的景色,都在这个小屋内被隔绝了,这个小屋里只有黑暗。浓得像烟,像水,吹不散,流不出。杨晨就这样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
这是他的家,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早已习惯的场所。